父亲很喜欢我。我母亲死后，他带着我睡。他说我半夜醒来就笑。那时我三岁。
　　我到江阴去投考南菁中学，是他带着我去的，住在一个市庄的楼栈里，臭虫很多。他就点了一支蜡烛，见有臭虫，就用蜡烛油滴在它身上。第二天我醒来，看见席子上好多好多蜡烛油点子。我美美地睡了一夜，父亲一夜未睡。
　　我在昆明时，父亲在信封里用玻璃纸包了一小包“虾松”寄给我。我父亲很会做菜，而且能别出心裁。我的祖父春天忽然想吃螃蟹。这时候哪里去找螃蟹？父亲就用瓜鱼（即水仙鱼），给他伪造了一盘螃蟹，据说吃起来跟真螃蟹一样。“虾松”是河虾剁成米粒大小，掺以小酱瓜丁，入温油炸透。我也吃过别人做的“虾松”，都比不上我父亲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