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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伦敦落魄记(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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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治·奥威尔
来源:译林出版社《巴黎伦敦落魄记》

  当你接近贫穷时,你总会得到一些有价值的发现。你发现了无聊、卑贱的并发症和饥饿的开始,但你也会发现贫穷的可取之处:事实上它盖过了未来。在一定条件下,你的钱越少你越不担心。当你有一百法郎时你会陷入极度的恐慌,当你只有三法郎的时候你却会很淡定,因为三法郎能让你挺到明天。你感到厌烦,但并不害怕。你茫然地想:“我应该会挨饿一两天——太可怕了,不是吗?”然后就开始想其他事情。

  我曾算过,我们一天里连走带跑加起来大约有十五英里,而比起体力消耗,脑力消耗造成的压力更大。乍一看,这种愚蠢的体力活再简单不过,但想做得手脚麻利却极为困难。我们不得不同时做好几件事,有点像掐着钟点理牌。比如说,你正在烤吐司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升降机降下来了,要你准备茶、面包卷和三种不同的果酱,就在这时又是“砰”的一声,另一个升降机下来了,点了炒蛋、咖啡和葡萄柚。于是你冲去厨房拿鸡蛋,再折到餐厅拿水果,赶在吐司烤煳之前跑回备餐间,还不能忘了沏茶冲咖啡,这还不算后面排队等着的一大堆事情。与此同时,总有几个侍应喜欢跟在屁股后面找你麻烦,问你怎么丢了一瓶苏打水,你还得跟他们理论。这活儿可没有别人想的那么简单。

  在酒店工作让我明白了睡觉的真正价值,就像挨饿让我明白了食物的真正价值一样。睡觉不再是简单的生理需求,而是近似感官享受,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纵情享乐。

  洗碗工干的活对文明社会真的有必要吗?我们有一种感觉,洗碗工干的活一定是“老实”的活儿,因为它辛苦又费力,而且我们已经对体力劳动有一种盲目迷信。我们看见一个男人在砍树,便确信他是在满足一种社会需要,因为他在进行体力劳动;我们没有想到,他砍掉一棵漂亮的树,只是为了腾出地儿来摆一座丑陋的雕像。我相信洗碗工的工作也一样,他们为了维持生计而挥汗如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干的活是有用的,他可能只是在提供一种奢侈享受而已,而且通常,这种奢侈享受并非名副其实。

  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乞丐的谋生方式和无数体面人相比,并没有根本区别。说乞丐不劳而获,那什么才是劳动呢?工人的劳动是挥动丁字镐,会计的劳动是计算数据,而乞丐的劳动则是不论刮风下雨都得站在户外,并因此患上静脉曲张、慢性支气管炎等疾病。当然,这一行和其他行业类似,都没什么价值,但很多体面的工作也没什么价值。作为社会的一分子,乞丐不见得就比其他人逊色。和大多数卖专利药的商贩相比,乞丐诚实可信;和办周日小报的商家相比,乞丐品格高尚;和以分期付款方式兜售商品的说客相比,乞丐和蔼可亲,总而言之,乞丐是寄生虫,但毫无危害。除了挣点保命钱,乞丐也很少向社会索取额外的东西,而且按照我们的道德观,他们所受到的一次又一次的煎熬,本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我觉得乞丐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多数现代人也没什么权利去鄙视他们。

  为什么乞丐遭人唾弃?我想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法过体面的生活。事实上,没人关心工作是否有用,是否有成效,唯一的要求便是有利可图。现代人谈了那么多有关精力、效率、社会服务等的话题,除了“赚钱,合法赚钱,赚很多钱”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意义吗?金钱已成了美德的重要试金石,乞丐没能通过这一考验,因此就遭到了唾弃。要是谁行乞一周,哪怕只是挣个十英镑,乞丐也马上就会变成一种高尚的职业。从实际来看,乞丐不过是个生意人而已,他和其他商人一样,什么容易赚钱就做什么,以此维持生计。和绝大多数现代人相比,他并没有更多地出卖自己的尊严,只是选错了行,永远也不会发财罢了。

所属《读者》期:《读者》2014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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