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似乎是一项普通民众参与代入感最强,而实际距离感最远的政府事务,于是“误会”在所难免。最典型的“误会”发生在2011年,一名中国军人不满外交部的对日政策,给外交部部长杨洁篪寄去了钙片,暗示外交部“太软”。
时隔两年,2013年12月12日,外交部举行了一年一度的外国驻华记者新年招待会,外交部发言人在会上再次提到了钙片“误会”。总之,近年来随着聚焦度高的外交事件越来越多,“误会”不少。
这里撷取李肇星的新书《说不尽的外交》中的若干片段,为您澄清有关中国外交的几个“误会”。
问:新闻联播里时常会说的“会谈取得了积极成果”,是不是表示双方聊得还不错?
答:有时候,“会谈取得了积极成果”也是“双方吵得厉害”的同义词。
1993年,中国与英国在香港回归问题上的沟通很艰难,中国当时的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钱其琛在联合国一次大会上与英国外交大臣赫德争论激烈,双方寸步不让。直到会谈结束,英方的无理要求被中方一一驳回,中方的要求对方也没有接受。
这是一个让双方都失望的结果。
这时,钱其琛开始总结:“今天我们的会谈很重要,应该说还是取得了积极成果。”旁边的李肇星很纳闷:“今天吵得这么厉害,什么问题也没解决,何来积极成果?”
且听外交部部长解释:“第一,今天我们进行了十分坦诚的交流,双方争论得这么激烈,说明双方对香港回归问题都极为重视,这是今后我们解决具体问题的前提;第二,今天我们在许多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但双方都愿意继续谈,哪怕是吵架似的谈,这为双方进一步沟通打下了基础。”
听完钱其琛的总结,同是外交大臣的赫德“心领神会”。
问:外交谈判就是要西装革履、仪表端庄、正襟危坐?
答:还得随时做好与外国领导人在厕所里会谈,在咖啡馆对暗号的准备。
中日关系曾因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变得很僵,在这种情况下,两国高官不便安排正式的双边会见,但仍然有话需要当面说,怎么办?
2006年,李肇星在马来西亚出席一次会议,会议参加者也有日本外相麻生太郎。就在李肇星发言结束,起身去洗手间时,他发现麻生也走进了洗手间。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两人开始了一次计划外的“单独”见面,事后李肇星回忆:“交流效果不错,为两国高层恢复接触开了个头。”
不过也是“偶遇”发生后,李肇星才得知,这次见面其实是日方有意为之:当时麻生是专门跟进厕所的,秘书把住门,不让其他人进入。
所以,当突然被谈判对手关在厕所里时,还需要“正襟危坐”吗?
更何况,有时候连见上对方一面都要经过自我掩护、猜测对方身份以及“对暗号”等特工式环节。
2005年,中国与西非大国塞内加尔还没恢复外交关系,但双方有进一步接触的意向,所以双方将见面地点选在了第三国意大利。
李肇星刚下飞机就发现,除了来接机的中国驻意大使,同行的还有两名披着长发、穿着花衬衫的男子。大使告诉他,这是意大利派来保护中国外交部部长的贴身警卫。有他们的存在,与塞内加尔外长的会谈明显进行不了。这时大使示意,先回宾馆。
到达宾馆后李肇星才知道,这个比平时下榻的住处豪华些的地方,在备餐间有一部直通楼下厨房的电梯,借助它可以顺利避开紧紧守在门口的警卫。
就这样,李肇星通过厨房出了酒店,并来到与塞内加尔外长约好的晚上6点半见面的咖啡厅。
不过中方人员都没见过这位外长,只知道他40岁左右,中等身材。
时间到了晚上7点,咖啡厅仍然不见人来。后来在一个角落里,他们发现一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黑人,正在看报纸。
李肇星的秘书昆生走过去搭话:“先生,你觉得这儿的咖啡怎么样?”对方回答:“这儿的咖啡很好,对来自塞内加尔的客人来说更是如此。”昆生又说:“你喜欢这儿的咖啡吗?”对方说:“当然,似乎中国人也喜欢这儿的咖啡。”
这样,两人就像特工一样,在第三国意大利的咖啡厅里对上了“暗号”。那人马上又说:“欢迎你的到来,我是塞内加尔外长加迪奥。”
后来李肇星还通过加迪奥见到了塞内加尔的总统。5个月后,中塞两国签署复交公报。
问:联合国就美国提出的反华议案进行表决时,中国外交部能做的只是抗议?
答:私下也会有游说,而且投票国如果不想得罪美国,我们还会帮他们想办法。
上世纪90年代,在联合国的人权委员会会议上,美国几乎年年都会提出反华议案。有一次李肇星访问某拉美国家,该国外长表示,在人权会议上完全支持中国有困难。李肇星明白,美国向这个国家“施加了很大压力”。
于是李肇星提出,请对方在“关键时刻”支持中国,不过换来的回答仍然是否定的。李肇星再退一步:“你们至少不能支持美国。”对方直言:“弃权也有困难,美国施加的压力实在太大。”
最后李肇星给这个国家出了一个主意:“为了不让你们为难,中国不要求你们公开说弃权,到投票的时候你们的大使离开会场就行了。”
那个外长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
问:给领导当翻译的工作人员外语都很厉害?
答:当年李肇星的法语学了不到一年,也“客串”过外交部部长的法语翻译。
1982年12月,时任外交部部长吴学谦到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几内亚、纳米比亚等非洲国家出访,李肇星作为新闻司外国记者处副处长随团访问,为会谈会见写新闻稿。有一场计划外的临时活动需要用法文,吴学谦“随口”问李肇星是否学过法语,在得知李学过后,吴学谦马上说:“那就由你来当翻译,有些词我可以帮忙。”完全不管李肇星特别强调的“学了不到一年”。
网友问:如果别人说你长相不敢恭维,你怎么想?
李肇星:没有想到网友除了关心中国外交外,对我个人的情况也这么关心。记得我当外交部发言人时,就有人提出,外交部人才济济,就找不出比李肇星长得好点儿的发言人了?……这次问题又来了,我只好回答说:“我的母亲不会同意这种看法。她是山东农村的一位普通女性,曾给八路军做过鞋。她为我的长相感到自豪。我在美国的俄亥俄州立大学演讲时,近3000名学生曾起立给我鼓掌3分钟。如果我的工作使外国人认为我的祖国是美好的,我就感到幸福和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