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沉下来,会变成土壤,成为鲜花飘香的苗圃;同样还是土,浮上去,则变成了漂泊无根的尘埃。木心,本名孙璞,出生于乌镇东栅财神湾,孙家是望族。1947年,20岁的热血青年木心参加反饥饿反内战的学生运动,他走上街头,演讲,发传单,晚上点上一根蜡烛弹肖邦,写些琐碎的文字……他为此创作了一首俳句:我白天是奴隶,晚上是王子。
他在本单位监督劳动、扫地、洗厕所。他的家被抄查了三次,数箱画作、藏书、手抄精装本全部被抄走,自己从14岁起创作的20本小册子悉数被抄没。手段之蛮横泼辣,方法之刁钻精到,史无前例。他在心里无数次对上帝说,够了!
木心被囚禁的18个月里,折断了3根手指,他还是在写交代材料的白纸上写散文、诗歌,他写满了66张白纸的《狱中札记》,藏在棉袄夹层里。夜里,他趁看守不备,从木栅栏里钻出,逃出后茫然四顾,发现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只得又从刚钻出的木栅栏里钻回,找出大拇指长的铅笔头,在破纸上涂抹下生活的苦难鳞爪。
木心的后半生,是真正写作上的孤徒。1982年,上海,55岁的木心将去纽约,重续文学生涯。临行前,他将所有的手稿付之一炬,他欲推倒重建,身边的亲友表示不解,他说,荒废的时光太多,想给生命一个交代,而这必须从头闭关修炼。
那时,对于国内的读者来说,木心绝对是个陌生的名字。还是那时,大洋彼岸现实里的木心,一个人像清教徒一样住在纽约的僻静深巷里。为方便写作,他自己买了一处房子,每顿吃饭的时间不超过15分钟。目不窥世,足不下楼,写作,就是木心生活的常态,而他写作起来几乎是疯狂的,每天几乎要写1万字。
事实上,木心甚至是抱着殉道者的心态来创作的。他出去买物品的时候也写作,随身带个小本子,走到哪里写到哪里。他说:“好文章是改出来的,第一遍是耻辱,第七遍就是光荣了。”
2006年,他的第一部巨作《哥伦比亚的倒影》在大陆故土首次公开出版,甫一见面,便给读者“惊为天人”之感。这一年,这位79岁的大师,才走进了中国大众的视野,大家开始匆忙阅读这位被遗忘了半个多世纪的“文学鲁滨逊”柏拉图式的作品,享誉中外的画家陈丹青尊称其为“吾师”,陈村阅其文“如遭雷击”,曹立伟感慨这是干净汉语的一个“标高”……到此时,木心在自己身上克服了这个时代,他一字一句地救活了自己,也证明了汉语的尊严、富丽和高贵。
木心1927年生人,衔笔而诞,一生写作,79岁高龄的他才出版了人生第一部作品。有人说,铁树六十年一开,一甲子时间的累积,只为瞬间绽放的绚丽。
当你在命运汹涌的洪荒里没有任由自己随波逐流,依然坚持自己的梦想,依然把耕耘当作信仰,依然会把任何光亮都当作生机勃勃的希望时,那么,当你足够美好足够优秀,足以承受命运赋予你的修炼时,岁月会把你想要的一切给你,在俯下身子的泥土里长出让人惊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