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全球大城市几乎全受制于高房价,人们生活质量下降,一般市民苦不堪言。而对金字塔顶端的阶级来说,人稠地窄的城市房产却成了他们稳赚不赔的高报酬投资工具。
都说全球经济不景气,房屋中介店铺却如雨后春笋般四处冒长,房价后头一串零,不定睛数数读不出究竟多少钱,有时,中介公司干脆不写价钱,“详情内洽”。二手房价高,新盖楼更贵,造成城市朝两个方向移民,富人往内搬,穷人往外移。而富人对居住环境要求高度隐秘,空间独立,减少与街道的公共接触,这已经逐渐反映在新建筑的设计上,因此这一举动也微妙地改变了城市的空间配置。
纽约上西区有栋兴建中的新楼,应市政府减税要求,答应规划一些平价小户型让“稍微不那么有钱”的人也能搬进去住。然而,他们同时要求市政府准许他们设计两个大门,一个大门专供富豪住户出入,而那些小户型住户则由另一个大门出入。纽约的社区质量因为住户财富、种族、历史等种种因素,往往差距极大,有些人为了有机会搬进好一点的社区,居然表态完全不介意使用“狗门”,只要他们能搬进那栋豪宅,与富翁当邻居就行。
下城区也有栋高楼,因为价格高,估计只有富人家才有财力入住,于是政府特别规划了几层楼,用作仆人宿舍,专供未来住户的家佣、司机、保姆等居住,俨然恢复了巴黎旧建筑俗称的“女佣房”——一间间鸽子窝挤在屋顶阁楼,天花板低,冬冷夏热,一扇连头都探不出去的小窗子,摆了一张单人床之后,仅有发育不全的女仆和营养不良的穷学生才能在里头勉强转身。那些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社会制度所留下的城市建筑,竟然在21世纪的新建筑中一一再现,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城市与乡村的差别并不在植物的多寡,也不在经济形态上,而在于一种人类万汇杂居的状态——包容不同价值观、多元信仰、性别跨界、文化融合,从而拉近族群、阶级之间的距离。若“消弭”成本过高,但至少我们能做到的是“拉近”。
城市由资本建构,资本既能打造一座城市,也能迅速毁掉它。资本毁掉城市的方式很简单,即资本不再是工具,而变成城市的目的,没有创造的野心,没有抽象的价值,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数字累积。
当资本像雨水一样均匀地落在城市各处,城市就会滋长;若资本变成一个浇水器,只浇灌特定的花圃,那么除了那块草地绿之外,周围植物则通通枯萎,一片焦黄。城市的最大资产是人群,而在地盘隔离的城市里,越界变得困难重重,街道不再安全,生活不能多样,文明不会发展,唯一如野草般快速滋生的是贪腐现象。人们为了保护自己,必须盖更高的围墙,派更多的保安巡逻,整日紧张地巩固权力地盘,只为求得基本的安全感。
为什么人类追求民主,向往平等?因为我们都渴望自由,不想在恐惧中生活。实现这一切,就从对城市空间的思考开始。
(玄 子摘自《云南信息报》2014年10月8日,刘 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