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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家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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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嗣林
来源:读者

  很多人都以为来当铺的客人都是经济有困难的人,其实这是错误的。他们中不乏富裕的人,他们上门不一定是要周转,往往是别有所求。

  例如我的邻居黄老太太,她家从上一辈开始便累积了不少房产,晚年生活优渥,在地方上小有名气,她的儿子黄先生则在市场里摆了个菜摊。其实以黄家的经济状况,黄先生根本不需要赚钱,与其说是做生意,倒不如说是打发时间。

  不过有一天,黄老太太却上门来找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有样东西不能放在家里,放朋友那边也不放心,不知道可不可以放你这里。”她说着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用方形包布层层包覆的布包,揭开包巾,里头是一个摩挲得发亮的木盒。掀开木盒,黄老太太从中取出一支金簪,样式并不花哨,但可以判断出是件有些年头的金饰。

  我问老太太:“这支金簪不占空间,为什么不放家里呢?”黄老太太扬声说:“要是放在家里,迟早会被我那不孝的儿媳妇偷走。”我不解地问:“老太太,我认识你儿媳妇啊,有像你说的那么坏吗?”

  黄老太太一听我提她儿媳妇,便噼里啪啦地数落起来,什么不孝顺、言词顶撞,甚至偷拿东西,把黄老太太气得要命。

  虽然我心想她儿媳妇看起来不像是忤逆婆婆的人,但是对别人的家务事,我也不方便置喙。我赶紧岔开话题说:“大家都是老邻居了,东西放我这里保管当然没问题。但是按照惯例,还是要开张当票作为收据。”

  黄老太太说:“好,就当5000元好了。可是你要注意喔,我这支金簪是祖上留下来的,哪天我走了,一定会一起带走。如果我没来拿,你千万不能给那个女人(儿媳妇),连我儿子也一样。”

  我很好奇黄老太太为何如此重视这支不起眼的金簪,聊天后,总算慢慢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黄老太太从小就被送到黄家当童养媳,婆婆待她十分苛刻,但是她不曾有过一句怨言,侍奉婆婆犹如对待亲生母亲一样无微不至。时间一久,婆婆终于被感动。临终前,她将黄老太太叫到病榻前,将金簪塞到她手里,温柔地说:“这支簪子是阿祖(曾祖父)的阿祖留下来的,我只留给你一个人。”婆婆的举动无疑宣告了黄老太太从毫无地位的童养媳,晋升为继承家族衣钵的长媳,羡煞诸多亲友。

  至此,我总算了解了黄老太太为何一再叮嘱我绝对不能把金簪交给她儿媳妇。因为在她眼中,儿媳妇根本不曾尽到孝顺婆婆的义务,担不起金簪代表的持家有方。

  岁月荏苒,没想到两年之后,黄老太太终究还是生病住院了。她的几个女儿帮忙整理房间,发现黄老太太视若珍宝的金簪不见踪影,却在平常收着私人物品的抽屉中找到当票。于是黄老太太的儿子黄先生带着当票上门,告诉我黄老太太住院了,他要赎回金簪。我摇摇头说:“黄先生,很抱歉,你妈妈交代我,不能让你赎。”

  黄先生听了不能接受,质问我是不是想霸占他家的金簪。

  我索性敞开来说:“这支金簪起码值一两万,但是你妈妈却只当了5000元,可见她并不缺钱,你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拿到我这里当吗?相信你和你妈妈的相处情况,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不要把家里的问题套到我这个外人身上。你应该回去跟你妈妈好好商量。”

  听到我这番话,黄先生气得破口大骂,后来连附近的警察和里长都来打圆场。他们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劝我把金簪交给黄先生得了,但是我坚决不答应。这一闹就闹到晚上七八点,大家才没力气再吵下去,于是双方鸣金收兵,各自回家养精蓄锐。

  但没想到当天晚上12点,黄先生竟再次来到店里。

  黄先生说,其实他并不在意金簪的归属,而是他妈妈平日到处宣扬儿媳妇如何不孝,传家的金簪绝不会交给他们云云,让黄先生饱尝亲友误解的目光。而今天在店里的争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才会情绪失控。现在回到店里,是希望跟我好好谈一谈,化解彼此的误会。

  我问他:“我不止一次听到黄老太太说儿媳妇不孝。我觉得你太太不像是这样的人,而黄老太太也不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到底是什么原因?”

  黄先生苦笑着说:“一开始我和太太谈恋爱时,我妈妈就极力反对,她认为自己见多识广,眼光比我准,可以帮我挑个好老婆。所以从新婚第二天开始,婆媳大战就正式上演。其实我也不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只是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每次婆媳意见分歧时,我总是没耐心跟妈妈好好商量。久而久之,我太太受到我的影响,与我妈妈之间演变成了对立关系。秦先生,你知道吗?我在妈妈和太太之间夹了20年啊!”黄先生眉头深锁,无比忧愁。

  黄先生一口气说出了心里话,证明他心防已开,因此我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黄先生,正如你所说,你妈妈会有这种偏激的想法,绝非一日之寒。平心而论,她在乎的不是金簪,而是一种累积的不满。这支金簪代表的是孝顺长辈的传统,她认为你们违背了传统。说真的,你妈妈已经七八十岁了,要改变很难。而你太太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婆媳相处经验,想回心转意也不容易。想让她们和平相处,解题人只有你能胜任。你多少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是不是该跟太太商量商量,改变你们跟妈妈沟通的态度?”黄先生若有所思地回家了。

  约莫过了10天,黄先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黄老太太一起进到店里。黄老太太虽然有点虚弱,但是脸上的线条较过去柔和许多,看来黄先生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问黄老太太:“要不要把金簪赎回去啦?”黄老太太想了想说:“让你保管了两年,也该赎回去了。”金簪终于物归原主,黄老太太万分珍惜地收入原本的木盒中,黄先生推着妈妈走向门口。临走前,他转身朝我点了点头,母子两人一起出了大门朝家走去。

所属《读者》期:《读者》2015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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