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9岁的小男孩将脸贴近闪烁的屏幕。“这是什么?电视机吗?”其中一个问。“按那些按钮试试。”另一个指着下面的塑料键盘说。他们逐个按下几乎所有的按钮,什么也没发生。很快,另外二十多个年龄在6至14岁之间孩子,从这个偏远村庄的各处跑来。他们围在一起,都渴望弄清这个“天外来客”的用处。
其实,这是一台有上网功能的电脑。昨天来了几个城里的大人,在村子中间造了个小砖屋,然后安上电脑,并把屏幕对着窗户。大人们只是对孩子说,这个新机器是给他们玩的。
孩子们喊着各种建议,多数毫无成效。5分钟后,一个孩子意识到触碰某几个键能让一个箭头在屏幕上移动,而如果点击中间的大按钮,又会出现新的图画。一会儿功夫,他因点击某个图标而连上了网络……几个小时之内,他和其他孩子就玩起了游戏,并成功访问了迪斯尼的网站,尽管这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接触电脑。 过去10年间,相似的情景在印度各处发生了不下600次。大学教授米洽想出了这个主意,命名为“墙上的洞”。它为数以千计出身贫困的孩子提供了接触计算机的机会。这些带着电脑的小房子,出现在从喜马拉雅山区到孟买市中心各地的公共区域内。值得注意的是,在全无成人介入的情况下,孩子们用这些计算机来学习英语和数学。并有些孩子在此打下学习基础,后来进入大学深造政治、物理或生物,逃离了他们原本的命运。
孩子们都是电脑天才 “1985年我在新德里教计算机编程,刚花了500英镑买了我第一台家用计算机。”57岁的米洽一边回忆一边微笑,声音很温和,“我4岁的儿子想要玩这台计算机。我说,‘想也不要想。’但是他继续看着我用计算机。”
“几天后,我找不到某个文件。‘试试看在命令中加上dir/w/p’我儿子教我。我照着他的话做,马上找到了那个文件。短短一个月,儿子的计算机才能在任何方面都超过了我。像世界上任何父母一样,妻子和我都认为,我们的儿子是个天才。但当我和朋友谈起此事的时候才知道,其实他们的孩子也都是计算机天才。”
11年之后,米洽成为IT公司NIIT的主要科学家。位于新德里的NIIT大楼,与贫民窟边缘的荒地相邻,猪在垃圾堆里嗅来嗅去找食,当地居民用它作公共厕所,但它也是穷孩子们的板球场。
NIIT大楼的外墙上有些大大小小的缺口。米洽突发奇想,在其中的一个洞里安上一台电脑。那个洞的大小正合适一台电脑,距离地面不足一米,因此孩子们比大人能更轻易地接近它。
第二天,同事告诉他:“外面的那些孩子在上网!”
“你告诉过他们怎么做么?”米洽问。
“没有大人靠近过他们。”
米洽用另一台电脑监视孩子们的电脑,发现他们正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玩在线游戏。两周后,他打开电脑发现一个word文档,内容是彩色字母拼写的“我爱印度(I love India)”。米洽找到了它的作者,一个8岁的男孩。在孩子的展示下,堂堂的大学计算机教授、IT公司的科学家才知道,
Word还有一个文字调色板功能。
很快,附近的父亲们便让孩子在网上帮自己找工作,而母亲们想知道自己的星象出生图。“就像妻子和我当时发现我们的孩子是天才一样,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天才。”
从此,米洽启动了这个叫做“墙上的洞”的社会实验。毫无疑问,一开始电脑遭到了孩子们的辣手摧花,但这也让米洽知道,应该怎样才能把“洞”设计得更坚固。于是,电脑开始走进印度的农村、山区和贫民窟。
这是教育吗?
在一个从来没有英语课的偏僻农村,大人说:“我们的孩子连犁地都不会,怎么可能使用这台英文机器?”
“三个月后当我回到那里,孩子们问我的第一问题是有没有更快的处理器和好使的鼠标。”米洽说。当地的孩子们已经自学了至少200个英语单词,比如“退出(exit)”、“停止(stop)”和“保存(save)”。
他们也会输入自认为认识却奇奇怪怪的词,比如当他们想输入rat(老鼠)时,可能输入rit(渐慢)。
而互联网上的搜索引擎会提示说:“你是想输入rat(老鼠)吗?”通过这样的尝试和出错,电脑开始慢慢教他们学习英文。
米洽为此撰写的论文吸引了世界银行的注意。世界银行刚刚开始“千年发展基金(Millennium Development Fund)”,于是从中划拨出110万英镑的资金,让米洽在印度的23个地方继续他的实验。这些地方各不相同,包括喜马拉雅山上海拔5800米的山区,或者恒河上的小岛。在岛上,电脑得被安置在背对湖边的地方,防止鳄鱼偷袭孩子,但各处的孩子们都在几小时内学会了使用计算机。他们还通过网络,学习从运动到电子科学的各种知识。
“米洽还有一个发现,孩子能单独理解的东西很少,但二十几个孩子能通过推理和讨论得出足够他们继续学习的信息。在南印度一个小乡村,米洽还把生物科学的一些信息存入电脑,并让孩子们看。两个月后他回去时,一个小女孩吐露说“除了DNA分子的错误复制,会导致遗传疾病这一事实之外,我们什么也没明白。”
“我预先测试过他们这方面的知识,他们都是零分。”米洽说,“但几个月后我再测试时,他们的平均成绩是30分。于是我请一个孩子们都敬佩的20岁的姑娘做组长,带领同伴们在这个主题上进一步学习。又过了三个月,我再去测试,平均成绩是75分。”
米洽意识到,小组讨论、独立学习以及给同伴或长者留下深刻印象这三者的组合,会有力地促使孩子在无帮助的情形下学习。
2007年,米洽成为纽卡斯尔大学教育技术学科的教授,他将实验扩展到中小学。一班10岁的孩子被分成四人一组,仅仅使用电脑网络,他们在一小时之内答对了6道中学毕业考试的问题。几个星期后,米洽又让这些孩子答相同的题目,但是这一次拔掉了网线。他们仍然答对了。
“有老师问我,这能算真正的教育吗?”米洽说,“如果你在学习,得到正确的答案并且记得这些答案。这和在课堂里学习有什么不一样?”
20岁的卡达姆是证明“墙上的洞”有长效的例子。2002年,她在一个偏远乡村上学时,学校里安装了计算机,她因此对太空科学着了迷。计算机教会了她如何学习,从此她决心要成为航天员:“没有计算机的话,离开学校几年后我一定会成为家庭主妇,现在我在大学里学习航空工程。”
贫民窟的诺贝尔奖
常有批评说,电脑和网络使人们愈发隔离和社会交往无能。而米洽相信,类似“墙上的洞”的方法,会将人们联系得更紧密。在印度,这些“洞”打破了严格的等级系统:中产阶级的孩子向铁匠的儿子学习,精通技巧的女孩在男孩同伴面前享有地位,而这些在更广阔的社会中是很少见的。
对于印度穷人来说,从买东西到看新闻,计算机技巧越来越重要。“墙上的洞”项目还作为礼物被印度政府送到柬埔寨和南非,也取得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