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说:“生如夏花般绚丽,死如秋叶般静美。”然而,死亡在中国是个沉重的话题。要达到静美,必须在生命的最后一程走得轻盈安宁。
中国早在1999年就已进入老龄化社会,目前60岁以上老年人占总人口的12.5%。占全球老年人口总量1∕5。中国社科院指出:2011年以后的30年里,中国人口老龄化将呈现加速发展的态势:到2030年,中国65岁以上人口将超过日本。这对中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将是严峻的考验。
谁都不会永远年轻,都会迎来人生的落幕—–夕阳落下后是璀璨的星空还是无边的黑暗,都在于今日的建设和创想。
“空巢”之痛
2010年年初有条惊悚新闻:广东省中山市某小区的物业公司强行打开了一户业主的房门讨要说法,因为年迈的业主欠缴7年的物业管理费,一直无法联系上。门开了,一副完整的白骨赫然呈现,惊吓众人。因物业公司没有老人子酮的联系方式,新闻无法后续。
另一位河南老人王桂华(化名),3个子女都事业有成,给她在老家盖了大楼房,请了贴身保姆,但是逢年过节都不回家。老人病危之际,子女迟迟不归,临终时老人泪流不止,一旁的保姆都心酸长叹。
老人寂寞离世的例子并不鲜见,民政部及中国老龄委的数据显示,中国城市老年家庭的空巢率已增至49.7%。这意味着:100个城市家庭中,就有近50个家庭的老人守着孤灯,盼望亲人“常回家看看”。
孤独啃噬生命。经济发展,城市化大潮带来了人口流动,年轻人或出国,或打工,而老人们据守原地,情感缺失,只能想尽办法“抵抗孤独”。“家里有只蚊子我都舍不得打死,因为除了我,家里就它是活的了。”
我88岁征婚,要求不高,就想和对方通个电话,说说话。”“我每天都在楼下的公交站等车,坐上整整一圈再回来,感受一下人气。”
……
独生子女政策下的4-2-1“小型家庭( 即一对年轻夫妇要照顾4位老人和一个小孩),使“80后”一代力所不及,也导致空巢老人激增。
中国农村家庭的空巢率已达38%。生活难以自理的农村老人,有些甚至选择在柴房,山洞,荒坡或树林悄然结束生命。
加拿大人费立鹏研究中国自杀问题已经10余年,他表示,“农村老人自杀率高于城市老人5倍”。
究竟为什么要小孩
从北京等大城市到小村落,耶鲁大学陈志武教授曾向无数中国家庭询问这个问题。源自“爱”的,北京市有61.8%,农村只有20.5.很多农村孩子的诞生是为了满足“养儿防老”和“传宗接代”的需求。陈教授认为,金融服务水平在中国城乡发展很均衡,当社会保障体系很不完善时,老百姓没有办法浪费,只有“养儿防老”。
改变无法避免,中国传统的“居家式养老”富含亲情味,却因“空巢”时代而变成“无情可依”。
儒家文化提倡“孝道”。不孝子女常有,也都是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
如今,“居家式养老”功能日益下降,中国迫切需要完善的人性化养老服务供给机构,从“养儿防老”过度到国家,社会,家庭多方养老,给老人更多的选择,保障,温暖和尊严。
偏见和傲慢
不少人仍会怀着抵制养老院,除开生活习惯,经济因素等等,还有传统观念的禁锢。有位刚退休的大爷说:“你们这一代进养老院是正常的,而我们子孙一大群却被送进来,寒心!”
还有位离异的单亲妈妈,工作繁忙,实在无力照顾半身不遂的母亲,在众人的劝说下把老人送到养老院,她哽咽难言:“我实在不孝,但没有办法,等状况好转,马上把您接回来!”
据调查,中国老人仍然首选居家养老,只有5%的老人有入住养老机构的愿望。即使只有5%,对应的养老床位缺口仍然有百万之巨。民政部公布:“截至2009年年底,全国有各类老年福利机构38060个,除了以社区为依托的托老所,家庭式养老院,还公立或私立性质的普通养老院,高档老年公寓等等。床位共266.2万张。65岁以上的老人每1000人拥有的床位数是23.5张,而发达国家的这个比例在50–70张。
公立养老院常常一床难求。居住在北京宣武区地杨红老人,已经向附近的一家养老机构提出申请3个月了,仍然无法入住。“只能走一个,进一个”。广州的养老院也是供不应求,在中心城区,即使收费高昂,老人们也得排队等待。
硬件缺,软件更缺。优秀的专业护理人员往往有传奇般的经历。
79岁地台湾老人黎秋林2010年7月在台北过世。老人临终前立下遗嘱,将折合人民币175万元的现金,作为遗产送给广州某医院的女护工何英(化名)。
这位孤寡老人来大陆旅游时突发急病,住进了这家医院,得到了何英无微不至的照顾,老人会台北后仍然感念不尽。39岁的何英因此改变了命运。
此外,发达国家用不同的保障金融产品,如人寿年金,养老基金等,来替代人格化养老,让老人有了更多保障。中国社会养老保险的制度及模式仍在探索,发展中。
从“社会统筹”“社会统筹和个人账户相结合”到“社会统筹和个人账户分立”,中国养老保险制度已经经历了3个阶段。据中国养老金网报道:“由于养老保险制度的变迁以及各级政府长期的挪用,本来是参保人个人财产的个人账户,有90%以上资金长期处于“空帐”运行的状态。就连全国实施养老保险个人账户做试点的13个省,“空帐”规模亦以达1.6万亿元”。
1.6万亿元,让人哗然。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委员乌日图表示,必须尽快解决“空帐”的历史拖欠问题,通过改革和不断完善,逐步做实个人账户。同时,加快提高社会养老保险的统筹层次,社会保险基金才能更好地统筹互济。可惜,目前真正实现养老保险省级统筹等的省市屈指可数。
我们都会变成“老小孩”
英国记者马丁·佩兴斯的文章《中国感受老龄化之痛》中提到:“人们根本不愿意谈论如何照顾那些即将告别人世的老人,因为他们认为这会带来坏运气。在这个国家,大多数人甚至不写遗嘱,因为写遗嘱也被看做是朝死亡之门近了一步”。
中国被看做是一个忌讳谈论“死”的国度,我们无须辩驳,而应该在各种声音中加速成长。不管是传统的“居家式养老”,市场经济下催生的养老院,还是不断完善的养老保险制度,都需要人与人之间最温暖的关怀和爱。
不能不提北京的松堂关怀医院,这是中国成立的第一所临终关怀医院,致力于“让死亡也变得有尊严”。院长李伟(又名“李松堂”)是松堂医院的创办人。第一个病人是他的邻居,乳腺癌晚期,每天接受化疗,痛苦不堪,病者的家属因此趋于崩。李伟劝她爱人:“她特别需要心理关怀,送到我们那里去吧”。4个月后她走了,嘴里带着微笑,这让李伟觉得释然。
至今中国已有临终关怀机构百余家,但与美国2000余家的数字相差甚远。
“每天拥抱死亡,我的生命质量很高。”李伟讴歌静谧,美好的离去。然而有如此豁达胸怀者,世间寥寥。关怀医院的发展遇到了无数困难,搬家就搬了7次。护工门曾被社区的群众堵在车里面,不让放下病人,因为那些人觉得每天社区都要“死”,太晦气。也遇到很多好人,比如一位的哥听到车上护士在哭,义愤填膺,义务帮着医院搬家,一遍又一遍,搬完就悄悄走了。
李伟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好心司机的名字,但我在心里面会记他一辈子,这些老人会记他一辈子。”
通过20多年对万名临终病人的调研总结,松堂关怀医院发现:人类的临终期并非约定俗成的6个月,而是10个月,约280天。一个生命在妈妈的子宫里被呵护,关怀,从而诞生;当他老了时,发白齿摇,就变成了“老小孩”同样需要呵护和关怀。
“他不能再回到妈妈的子宫里,他需要和谐的社会营造出社会的子宫。在这个“子宫”里,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他减轻了肉体上的痛苦;在心理医生的关怀下,他消除了恐惧和遗憾—–在这样的氛围里,生命完成最后的成长。”接受鲁豫的采访时,李伟这样说。
叶芝有一首诗《当你老了》,“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这般温柔的爱意,赠与父母,也给予终将白发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