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站台上,遇到一位老人,拉着我絮絮地说话:她80岁了,是北京人,年轻的时候在北京上大学,后来参加文工团,被部队的领导看上了。儿子和她一起住,儿媳每周三来看她。
老人的逻辑不是很清晰,反复地讲,有时候自己意识到,会抱歉地说一声: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有时候,她把我当成一个熟人,看着我的眼睛说:这样的话,我也只能和你说说啊。有时候,又认出我是一个陌生人,对我说:姑娘啊,我遇到你啊……她拄着杖,恋恋不舍地和我招手再见。
看着车窗外她越来越小的身影,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老了,会不会也这样去找一双耳朵?
我已经越来越变成一个懒言的人,越来越厌倦与人说真心话。对大部分人,完全无话可说。对身边亲密的友人,也更愿意聊些油盐不进的废话玩笑话。而那心底最珍重的人,辗转过的千言万语,开口时也变成云淡风轻的事情,最珍重的话太过沉重,唇舌对他们来说太轻薄。
我常常很难理解这个世界。我不理解这个时代的人们为什么可以快速地相熟、热络,而又骨底淡薄;我不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多人可以轻巧地说出“爱”这个字眼,隔日转身成陌生人;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老年人需要寂寞地在街边找耳朵,而回到家与子女沉默相对;我不理解什么叫逢场作戏什么又叫聪明圆融,什么叫应酬;我分不清人们的真假,不习惯他们的节奏。我最厌恶的一句话,是有人对我说:这都是什么年代了。
我就是这个年代的怪物。
我喜欢朋友说的一句话:喜欢生活在古代,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快速来去的情感,想念一个人就翻山越岭,走很远很远的路去看她一眼。
我只能用很慢很慢的时间,去爱上一个人,用很慢很慢的时间,去认定一件事情。相对现实生活里浮躁的种种,对我更有意义的是一个遥远的磐石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