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深冬,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某地。一个普通的人家,主人是伊丽莎·威维尔。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伊丽莎看了一眼,有些迟疑,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外地号码。 虽然有些犹豫,她还是拿起了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陌生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是海军少尉甘布瑞,可以和伊丽莎·威维尔女士讲话吗?” “我就是,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我想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名叫雷蒙德·威维尔的人。我是根据电话名册找到你的联系方式,我正在试图联络宾夕法尼亚州每一位姓威维尔的人。” “雷蒙德……我父亲的名字就是雷蒙德,但我们已经有10年未曾见面了。” 伊丽莎有些惊讶,“他出了什么事情吗?” 海军少尉有些激动了,在询问了另外一些情况之后,他凭直觉已经基本确认,和他通话的,应该就是雷蒙德的女儿。 2010年1月22日,阿灵顿国家公墓,在庄严的鸣枪、鸣号、礼兵列队等一系列仪式之后,身着深蓝色海军礼服的少尉甘布瑞,按照惯例,左膝着地,代表美国总统和国家双手向伊丽莎·威维尔奉上了一面国旗。 此时此刻已经被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里的逝者,是一个名叫雷蒙德·威维尔的退伍老兵,确切地说,是一个61岁的流浪汉。 能够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是国家对在历次战争中牺牲的美国现役军人和获得过荣誉的退伍军人的一种褒奖。从1864年设立以来,阿灵顿公墓已经安葬了超过10万名军人。 雷蒙德·威维尔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太平凡了。 他曾经在军中服役,但一天仗也没有打过,在军队中也没有留下任何荣誉记录。 退伍以后,他四海为家,带着一家人从南到北,居无定所。 他做过机械师、焊接工,后来开始酗酒,最后家庭破裂,妻子带着5个子女离他而去,他流落街头多年。 到了61岁的时候,他终于下决心戒除酒瘾,并找到了一个焊接工的工作。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他居住的集体寄宿公寓发生火灾。 他从火中救出了5个人,自己却因吸入大量的烟尘,最终没能活着出来。 小人物也有伟大的时候。 由于没有亲人,正当他的遗体要被当做无主尸体处理的时候,曾经帮助过他的一名义工感觉到了良心的不安,一个好人不应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于是这名义工找到了自己的朋友——海军少尉甘布瑞。 甘布瑞开始寻找雷蒙德的亲人,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人到底在哪里。利用极为有限的线索,他开始寻找每一位姓威维尔的人,直到最后找到了伊丽莎·威维尔。 “那是我一生中接到的最为重要的一个电话。”伊丽莎后来说,“我们所有的人都为他的改变和作为而骄傲。”10年前,她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和家庭的灾难。 经过甘布瑞一番忙碌,雷蒙德以殊荣老兵的身份,被接纳安葬在了阿灵顿国家公墓,葬礼全程按军礼安葬仪式进行,国旗、7名水兵列队仪仗、鸣枪、号手鸣号。
阿灵顿国家公墓里,安葬着很多大人物,总统、将军、大法官。而雷蒙德只是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人物,流落街头多年,直到61岁时,才再一次找到一份工作。 对那名义工和海军少尉甘布瑞来说,帮助安葬一个一无所有的老流浪汉,有任何利益可图吗?当然没有。然而在他们所作所为的背后,是个人的良心,是社会对牺牲者的敬意,是对不分高低贵贱的人格尊重,更是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都应该倡导的道德修养。在雷蒙德流落街头的时候,义工曾经邀请他到自己家里过圣诞节,后来还邀请他参加了自己的婚礼。 对一个已经故去的人,无论什么样的追思仪式,他都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了。然而追思仪式却是人类社会传统中,一项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追思表达了对逝者的哀悼,更重要的,是向世间活着的人,表达和传递一个文明程度不断提升中的社会所彰显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当一个还不明世事的小孩子,看到这一切,他也许会问,死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礼遇?同时,他也一定会感受到现场的庄严肃穆,这是一个国家在向曾经作出贡献的牺牲者致以崇高的敬意。美国军中的座右铭,“没有人会被落在后面”,雷蒙德做到了。那么他自己也不应该被落下。一个社会的道德体系就是这样,对善良和美德的敬仰,在悄无声息中被构建起来,在一代一代人中辈辈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