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小浅

来源：《意林》

　　45°暗恋时光

　　升入高二的时候，尽管班主任说理科更适合我，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了文科。因为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陆青野，必定会去念文科。

　　感谢上帝的眷顾，开学第一天，我在高二（7）班的教室里，如愿见到了他。

　　即便是在多年后，仍然有个画面在我脑海里，一帧帧地回放：校联欢会上，少年陆青野，站在舞台中央朗诵诗歌。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美好得如同传说中的王子。

　　我的少女情怀，就在那个瞬间，彻底被唤醒。

　　高一的时候，陆青野是隔壁班的小才子。我总是能找到各种借口，去找闺蜜玩。时间一长，终于和陆青野混了个脸熟。

　　在文科班相遇的时候，陆青野瞪大一双眼睛，说：“Hi，雅茹，原来你也在这里。”

　　张爱玲的对白，被少年陆青野用得惟妙惟肖。我对文学向来没天分。只能俗气地打招呼：“哈喽，陆青野，Nice to meet you。”

　　晚自习的时候，我常常坐在位子上发呆。一起发呆的，还有陆青野。从我座位的角度看向他，正好是45°。

　　我曾矫情地在日记里写，这是属于我的45°暗恋时光。

　　有次体育课，因为来例假，我提前回了教室。我有点做贼心虚地坐到陆青野的座位上。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个让人沮丧的事实。从陆青野这个角度看过去，让他发呆的那个女生，竟然是沈欣旎。

　　沈欣旎美得像个尤物，学习成绩好得让旁人望尘莫及。这样的沈欣旎，是男孩子们心中的“女神”，只能用来远观。就连同样优秀的陆青野，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暗恋她，不敢张扬。

　　可我确定，陆青野喜欢的人，就是她。因为陆青野摊开的草稿纸上，重复写着满满一张纸的“sxn”。

　　暗恋，真是一件让人忧伤的事情。

　　某天的语文课上，语文老师讲到卞之琳的《断章》。那是我17年来读过的最心疼的诗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样的景象，像极了我和陆青野，以及沈欣旎17岁的年少时光。在这最美好的年华里，我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陆青野。而这个少年的眼里，只看得见沈欣旎，公主一样的沈欣旎。

　　但是， 能怎么办呢？

　　喜欢这件事，从来就是这样，让人毫无办法。

　　最好的方式

　　其实，女生们都不喜欢沈欣旎。谁会喜欢她？那样孤傲而又不可一世，没有哪个女生，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充当可怜的绿叶。

　　沈欣旎的青春，是孤独的。

　　她总是一个人。那个黄昏，隔着人群，我看到陆青野的背影里，有无尽的落寞。他写给沈欣旎的情书，被她当众扔进了垃圾桶。那样的场景，看得我满是心疼。就在那个瞬间，我做出决定：我要帮陆青野追到沈欣旎。辗转思考良久，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是和沈欣旎成为朋友。

　　沈欣旎家和我家只隔了一条街，每天放学，我都磨磨蹭蹭地跟在沈欣旎自行车的后面。有一次我追上她，假装偶遇地说：“Hi，沈欣旎。”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继续穿街绕巷。我只好表情讪讪地呆在那里。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拿着数学题去请教沈欣旎，她塞着耳机，当我是透明人。也许喜欢陆青野这件事，让我变得无所畏惧。我仍然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期待着用我的真诚，打开沈欣旎的世界。

　　春天来的时候，终于有了转机。

　　那天上完晚自习，我如往常一样跟在沈欣旎身后。穿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弄时，一群小混混拦住了她。我趁他们尚未发现我，急忙掉转车头，去街边找到公用电话报了警。警察带走那些小混混时，沈欣旎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这一次，我听到她说：“宋雅茹，谢谢你。”

　　因为这件事，沈欣旎对我的态度大大改观。夏天来临的时候，我和沈欣旎已经成了要好的闺蜜，结伴去卫生间，结伴回家。沈欣旎不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多了一个我。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陆青野也忍不住悄悄来问我，你到底用的什么方法打动了沈欣旎？我笑而不语。我该如何告诉这个少年，我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他？

　　那一年，日本上映了一部纯爱电影， 《只是爱着你》。影片里，静流对诚人说：我只是想让我喜欢的人所喜欢的女孩子， 也喜欢我。看到这句台词的时候，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暗恋，真让人费神。

　　她的秘密

　　真正熟悉之后，我发现沈欣旎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生。私下里，她爱笑也爱撒娇，和学校里的那个她判若两人。但这样的一面，她只肯展现给自己信任的人。

　　周末，我和沈欣旎约好，一起去书城买参考资料。我偷偷告诉陆青野，让他装作在那儿与我们偶遇。出于对我的信任，沈欣旎不再排斥陆青野，这是个良好的开始。

　　那天选好资料后，我们三人一起去吃肯德基。从那之后，我、沈欣旎，还有陆青野，慢慢就变成了三人行。每当我们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就连成绩榜上，他俩的名字也总是挨得很近地排在最前列。

　　其实，我的成绩也没那么糟糕，除了英语。

　　有一天，陆青野突然说：“雅茹，以后每个周末，我去图书馆帮你补习英语，怎么样？”我激动得一颗心快要跳了出来，连忙将头点得像是鸡啄米。可是，他又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要不叫沈欣旎一起吧，大家一起温习功课，不懂的地方，还能相互交流。”

　　陆青野的目的昭然若揭。我没有拒绝，因为我舍不得错过任何一个与陆青野相处的机会。哪怕不是独处，哪怕我们之间永远有一个沈欣旎。

　　可是，第三个周末，沈欣旎跑来悄悄告诉我，她有事，来不了。因为她暗恋的邻家大哥哥，周末正好回来，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他。这是我第一次，听沈欣旎说起这个秘密。那个周末，因为没有沈欣旎在场，陆青野的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淡淡忧伤。讲题目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我从来没有问起沈欣旎，周末是否见到她的邻家大哥哥，又是否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因为礼拜一上学的时候，沈欣旎的眼神里也有同样的落寞。

　　不过，我们都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忧伤。一眨眼的工夫，便是水深火热的高三，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对于高三学生来说，爱情不过是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暗恋是重复的

　　当我将心思更多地用在学习上的时候，各科成绩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慢慢地，和沈欣旎和陆青野的距离，也近了一些。

　　我们三人，还是会常常聚在一起。不过，讨论得更多的，是考哪所学校，以及怎样对付试卷上的那些难题。仿佛只是打了一个哈欠的工夫，高考便如约而至。我们分别报考了三座城市里不同的大学。没有出现传说中将喜欢的人的志愿表拿来照抄一遍的场面。喜欢一个人，并不是盲目追随，而是在这个过程中，让自己变得更好。

　　美好的大学时光里，分布在不同城市的我们三个，仍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过陆青野，我曾以一种笨拙的方式，热烈地暗恋过他。而他，也同样的，再也没有跟沈欣旎说起过自己的喜欢。

　　17岁的一切都值得期待，而一切也都值得被原谅。

　　电影《情书》里，暗恋藤井的大井早奈说，男生和女生的故事总是重复的。是啊，仿佛年少时表达喜欢的方式，是重复的。喜欢的人的样子，也是重复的。甚至连暗恋，都是重复的。多年后，QQ上有个男孩跳出来，说，Hi，宋雅茹，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我曾喜欢过你。

　　也许青春，本来就是一场重复的辜负。可我仍然觉得，那是我们最好的青春。带了一点小纠结，却永远在记忆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