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看过一则新闻。
一位常年混迹中东战区的英国记者,因错过了从伦敦到伊拉克的航班,身边又没带足改签的现金,便在厕所里头,绑条围巾,自杀了。
评论区里一堆人表示无法理解。
“都是战地记者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至于为赶丢个飞机自杀吗?”
“肯定是阴谋。换作我,在机场睡他个十天八晚,也不至于去寻短见啊。”
我愣愣盯着屏幕,全身微微发颤,就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哭出声来。
我太能理解这种感觉了。
那种热血冲上脑门,全世界只剩一种声音,在催促着你去死的感觉。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所谓的万念俱灰,往往不是因为什么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而是因为一瞬间。
那一个让天地失色,万物冻结的瞬间。谁知道那个在厕所自杀的记者,之前经历过什么苦难?
可能她苦苦为和平奔波多年,却抵不住中东地区的炮火连天。可能她为一篇深度报道吃过子弹,却挡不住大众为凯特王妃的头发是长了还是短了神魂颠倒。可能她为了能保住这个职位,拒绝了父母的苦劝,男友的求婚——这一切她都挺了过来,她只是想赶上飞机。在那个机场里,在那趟航班上,她想要牢牢把握自己的生活。但无论多么强大的意志,竟然都抵挡不了冷冰冰的起飞时刻。
想要把握住什么东西,真的很难。上帝从来不会在为你关上门的时候,忘记把窗户也连带关上。
小时候,我从没见妈妈哭过。
她离婚。她丧失了上半辈子打拼得来的全部财产。她母亲——也就是我姥姥去世。她在公司受人嗤笑冷落。她独自抚养儿子长大——这一切都没让她掉过眼泪,甚至吱过声。她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女强人,她可以跟一切美好结缘,除了眼泪。
但后来我见她哭了。
她为我做好早饭,赶着去参加公司会议,匆匆忙忙对着镜子描眉。手一抖,画歪了。
静默了大约半分钟,我在外头嚼着面包,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阵阵抽泣声。
我急忙冲进屋去,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觉得难以理解——一个可以挺过那么多苦难的女人,竟然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哭成这副模样?
我从未见过妈妈那样声嘶力竭不顾死活地哭过。我相信,要不是我上前劝阻,她可能直接哭晕过去。
但后来,再大一些的时候,我渐渐懂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才华的。从小到大,邻居老师家长,都这么以为。纵使我慢慢成熟了,定型了,露出了不成器的样子,他们还是坚定地以为,有朝一日,我会冲破这个庸俗的外壳,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但我没有。
我进不了顶尖大学,写不出生花文章,拿不到百万年薪。所谓的灵气天赋,不过是小时候一棵灵光乍现的幼苗,缺乏雨露阳光的灌溉,转眼便枯死了。
我坦然以对,我告诉他们,人生就是这样的,大多人,只能如此碌碌庸庸、平平淡淡地走完一生。知道你名字的,不过身边常来常往的那数十个人。我无法把握时代的洪流,起码,我还可以把屋子收拾得齐齐整整,抽空为自己做一顿好饭,攒点儿钱去远方看看,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对不对?
时不与我,对;资质平庸,是。我屈服了,我认命了,我甘之若饴。抓住身边的小确幸,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