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我的名字是一只大鸟。不好笑的是,我竟然怕极了飞行。
我是在2008年4月患上恐飞症的,那一天我从北京飞上海主持尚雯婕在一所大学的歌友会,突然的一股气流,让机舱瞬间变得透明,我就悬在万米高空,整个人紧绷得好像一动就要碎了。那是我生命中最长的一个多小时。
其实是前一天熬了夜,又是早班机,身体状况很糟糕才出的问题,但这扇门被打开以后,就再没关上。
那年提早就预订了5月份的出国旅行,她满心期待,坐火车回到北京的我,越想越害怕,还偷偷哭了好几次,后来还是去了,一是爱情的力量,二是退订手续费确实挺贵的。
那次长途飞行很浪漫,国外的月亮挺亮,星星也格外大个儿,大部分乘客都睡着了,没福气看到。我是害怕得睡不着,飞机时而颠簸,我就干脆站在机舱里听歌跳舞,努力让自己的振幅超过飞机的振幅,我刚刚说没福气看到,其实是指我的舞蹈。那晚跳完了麦当娜,就跳碧昂斯,后来跳李宇春,因为那年流行一句话,“信春哥,得永生”,我在想,听李宇春的歌,应该就可以平安吧。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李宇春的歌,特别是有一首叫《小宇宙》的,几乎每次一听到它,飞机就不颠了。
恐飞让我一度非常自卑,感觉不会再洋气了。
我是主持人,尽管不算红,也总是出差。我的原则是:五个小时以内火车能够到达的地方,绝对不飞,五个小时以外的,我宁可跳舞,也不要闻那么久的泡面味道。2010年在沈阳主持一档周播的电视节目,我一年坐了一百多趟火车往返于北京沈阳,坐到连中途葫芦岛站卖茶叶蛋的大妈都认识我。那档节目负责订票的工作人员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主持人坐火车赶路,助理则是飞机往返,我实在不愿意连累着别人也和自己一样,更何况到了北京站还永远打不到车。
2012年夏天我接到了湖南卫视的邀约,主持一档小日播的节目,那时候北京到长沙的高铁还没有开通,火车要十几个小时,只是因为每周都要飞,我决定放弃这个机会。当年坐飞机去沈阳的助理已经被公司晋升为经纪人,他劝我说:你知道在一家电视台,主持人们为了争一个日播节目,斗得多惨吗?你知道一旦登上顶级卫视平台,对于你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次人家给的钱还挺多的吗?
我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害怕,每次出发去机场,都要一步三回头,和周围的一切道别,依依不舍,眼里是每一个细节,每次飞机落地,就是重生,如果不是怕空姐误会,真想和她们每个人拥抱。
在长期的实践中,我开发了很多种克服恐飞的方法,除了跳舞,最常用的是冥想法。我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驾驶宇宙飞船的勇士,与外太空来的邪恶力量展开较量,飞机的每次颠簸,都是在我控制之下的飞船变向;想象自己是赵本山,是成龙,是姚明,是每天都要坐飞机的职业球员,要去打客场的比赛,或者是世界巡演;想象飞机是翱翔的大鸟,自己是一片鸟毛,又到了迁徙的季节,这起伏多么美好。
恐飞症没有好转,附赠精神分裂。
后来还看了很多书,百了很多度,学习了很多航空知识。也打听过淘宝上的蒙汗药,还折腾自己整宿不合眼,劳累过度争取上飞机睡觉。因为确定和空姐搭讪是不会缓解症状的,主要是她们也不太乐意和我唠。
我现在还是每周都飞,已经成为两家航空公司的金卡会员,登机牌连起来能绕我家一圈,写到这里,也许有的人已经猜到,我终于克服了恐飞。这的确很励志。但你们没猜对,我还是那么害怕,唯一进步的,只是终于肯把这件事说出来。
不是每一个故事,都会有逆转的结局。不是每一种恐惧,都需要彻底治愈。也确实是在我发现它无法治愈以后,转而接受——每当她送我到机场,我们深深拥抱,有点害怕的事情其实也挺好的。
否则眼前的世界,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