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入睡,五点左右,天色未亮,被猫咪惊醒。它也许刚睡醒,蹿到枕头边贴近我的身体,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流连之后跳下床去,在客厅里玩耍,发出追逐小球和兔皮老鼠的声音。
有一天早上起身,看到床的一侧放着鼠杆玩具,想来它半夜玩得兴起,把玩具叼到了床上。
它身上规则的黑白条纹来自生命的秩序。玻璃球般的绿色眼珠,在黑暗中熠熠闪光。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窗帘,它耸起鼻子捕捉季节的味道。睡觉时,蒙住自己的脸,蜷缩起柔软的爪子,温软的小小蹄肉呈现粉红色。小嘴巴总是有一股鱼腥味。
有时它独自静悄悄趴在窗边发呆,有时玩抓耗子游戏。有时它对人厌倦,故意躲起来不见。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寻找它,叫唤它的名字。在某个角落发现它,它趴伏在黑暗中,听而不闻。此刻它显得这样骄傲。有时它有深深的眷恋和依赖,我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有时它在沙发上紧张地舔毛,这样急迫,仿佛这是折磨它的事情。它把身上脱落的碎毛舔进肚子里,在不被发觉的深夜呕吐,吐出大颗坚硬的毛球。
它清洁自己。睡觉。对着窗外凝望。独自玩耍。喜欢厨房,卫生间,柔软的睡床,窗台,以及任何隐蔽的可以使自己不被发现的角落。对一切声响气息和事物有敏感及好奇。它凝望电脑屏幕,凝望电视,或者长时间凝望窗外的风景。这个世界它是否有参与感及试图对此保持理解,不得而知。我不知道它是否有抑郁的倾向。每次看见我独自在房间里哭,它会露出吃惊的表情,悄悄蹲在床边,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我。这一定是它无法辨识的方式。它轻声叫唤,空气中充溢着轻柔声音所散发出来的无助。这种声音会成为我对它的回忆。
它如同从天上搭路而来的小小顽童。这样美,这样安静,与世隔绝地生存。也一样会衰老,会死去,会化作尘土。
一只猫拥有期限。也许能够在身边停留十五年。我会忘记计算剩下的日子,一天一天,时间如此迅疾。如果人能够明白自己与一种事物共同存在的期限所在。我因此而对它充满宠溺。
从未如此对待过身边的人。我们彼此无法计算能够在一起的期限。有些人见过一晚,就再没见过。有些人过了两三年,以为能够再度过更长的时间,某天也就不告而别。我们无法判断猜测时间的广度和深度。分离的人,再不见面的人,对各自来说,就如同在这个世间已经消亡一样。音信全无。这是一种处境。
如果能够有对时间的更多的把握性,也许我们会对彼此更为珍重。
(钟文翠摘自《素年锦时》作家出版社 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