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某一天,我连续看了10遍《听见涛声》。有时在做事,有时在做饭,走进走出时,总能看到一两个画面和片段。男女主角的声音、旁白声、美好的背 景乐,八九十年代的怀旧感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拍打在身上,让我浸泡在时间的海洋里。
动画其实也如同电影,有的像是魔幻之镜,走入镜中,就来到了神奇无比的幻境,所发生的都是你内心梦想但是不能实现的一切,有的像是真实之窗,故事发生在你的隔壁,只要你打开窗户,就能窥见他的全部生活、他的内心,以及你自己。
做后者这样的动画片需要勇气,而《听见涛声》就是这样的勇气之作。
我想,在写《听见涛声》时,原作者冰室子想必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写出一个哪怕招人讨厌也无所谓,一定要无比真实和强大的女孩。那就是武藤里伽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我一样,小时候我特别讨厌“小静”,长大了以后很讨厌“美羊羊”。这样的女孩,小时候跟着大雄和机器猫,只会跟着拍手、欢呼和微笑,关键时刻胆小、爱哭、掉链子,不参与剧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长大后变成少女了,笑容和性格都十分完美,非常懂事和善解人意,但毫无灵魂 ,只能充当“花瓶”。
说实话,这种女孩到底存在于哪一个时空啊?我很想问问漫画家们。而答案当然很简单:只存在于男孩的幻想中而已。
当然,我也可以理解总是把女人母性化、女神化、女王化的宫崎骏大叔,他并不是用贬低女性的心态在创作,相反,他是用仰望女性的目光在创作。他深刻理解到女性依靠原始的本能在细腻而顽强地生存着,所以他把所有理想都寄托到女性角色身上,于是创造出了一些更加不真实的女性。
所以,我发自内心地喜欢武藤里伽子这个角色。怎么说呢,我喜欢她,正因为我是如此讨厌她。放到现实中,恐怕我绝对不会和武藤里伽子做朋友。自私、骄傲、美丽、聪明,可以肆意地说谎,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好像宇宙的存在就是为了她一个人,可以那么任性,可以那么虚荣,可以那么坦然地活着。这样的女孩,在我从小到大的生活里,哪里都会遇见一两位。
就在我无限讨厌她的同时,我发现其实内心深处我又是那么羡慕她:她绝不刻意要求自己像大人们教导的那样,成为一个善良、乖巧、招人喜欢的女孩——要喜欢我,只是你自己的事,我除了对自己负责,绝不对任何人负责。在这样的任性之下,是连成年人也做不到的坚强。
而当你的目光一直凝视到她内心深处的时候,你会发现她居然那样孤独和脆弱。“我一定要活得又强大又美,我一定要让任何人都不能无视我!”想必她的心里时时刻刻都这样呐喊着。她强迫自己面对现实的人生,强迫自己在30分钟之内长大。当我们察觉到这一点时,会陡然生出对她的怜惜。
这种“令我讨厌”比“讨人喜欢”更珍贵,因为这是一种真实的人格、一个真实的女孩。
岔开说一句,我在念书的时候,曾经惨遭孤立,这么多年过去了,愤怒和委屈已经平息,我也不想探讨到底是自己还是环境不对。《听见涛声》里,长大之后,孤立过武藤里伽子的女同学承认:“是当时的自己太狭隘了,只能看到小世界里最讨厌的人。”没错,当时的世界、当时的视野、当时的心都太狭隘了,所以才会孤立别人或者被孤立。
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幼稚,而现在的自己像一口圆井,当坐在井沿上往下看那时在井底的生活时,我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与过去和好了。
不过,这是已经成熟(开始变老)的标志吧。
我的内心也有一个15岁的武藤里伽子,她一定鼓着眼睛,一副不肯原谅也不被讨好的样子,尖锐地说:“没有惩罚的能力,就谈不上原谅的资格。”
请不要忘记内心那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