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要到日本旅行,朋友嘱我到了东京,一定得见见他的老朋友下田知加子。朋友说:“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活得潇洒自在。”
来到东京,正是春寒料峭时。傍晚,坐在新宿区的一家餐馆内,静静地等。
下田知加子一走进来,我立刻便认出了她。短发,薄薄的发尾画龙点睛地染了一点彩霞的色泽,看起来比60岁的实龄年轻许多。她就像一股风一样,飞快地卷到我们面前来,轻盈的步履将周遭沉寂的空气全都搅活了。
眼前的下田知加子,和传统那些低首敛眉,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日本女子实在有云泥之别呀!
下田知加子早在年轻的时候,便很努力地摆脱日本传统社会加诸在女性身上的桎梏了。她以流畅的英语说道:“当年而至现在,许多日本女子走的,都是同样一条老路——结婚、生育,然后,放弃自己辛辛苦苦考获的文凭、放弃自己原本干得不错的职业,相夫教子,终其一生,都得仰赖丈夫的鼻息过活。我告诉自己,我不要这样的人生。所以,我放弃了升读大学的机会,远赴伦敦,修读英文。为了这事,我和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几乎断绝关系哪!”
由于难以接 受她这种“异于常态、脱离常规”的做法,父母不肯支付她到英国读书的费用。她自行筹钱,买了机票,飞赴伦敦。手头不宽裕,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学习英文最有效 的方式是直接浸濡于现实生活,原本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下田知加子,咬紧牙关,毅然到一户英国家庭里去当保姆,寄居在那儿,强逼自己除了英语之 外,啥话也不说。
“那户人家,有个 12 岁的孩子,我就把他当成是我的小老师,不断与他磨唇皮儿。我的词汇库,就是这样慢慢地累积起来的。”
聊及学习的趣事,她笑着忆述道:“对于日本人来说,要发出bird 这个音,是十分困难的,bird 到了我嘴里,总变成了ber。为了准确地发出这个字音,我不知遭了小主人多少讥笑,但是,你们华人不是常说‘有志者事竟成’吗?我就发了狠劲死死地学,连 做梦也梦到满院子鸟儿飞来飞去,我就一个人对着满天飞鸟叫道:ber、ber、ber。有一天,我和小主人在花园里散步,我看到树梢上伫立着一只鸟,便对 他说:瞧,bird!小主人当即跷起拇指,高兴地称赞我:你说对了!这时,我欢喜地知道,我又跨过了一道语言的坎!”
一年过后,靠着这种不怕别人耻笑的厚脸皮哲学,靠着这种破釜沉舟的苦学精神,她终于说得一口如水般流畅的英语。之后,正式报名英文学校,勤苦修读英文。
回返日本之后,英文便成了她的贴身武器。她以英语授课、当通译员。婚后便改而在家里翻译文稿、教补习,日子过得充实而自在。
孩子成长、成家,慢慢地,她升任祖母。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居家安享含饴弄孙之乐,反之,她去考取旅游执照,转换人生跑道。目前,她已是炙手可热的导游,在日本各大城市兜转,自豪地以英语把日本美丽的面貌介绍给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一直以来,社会上许多历年不变的传统和约定俗成的做法,就像是一条条坚韧而固执的绳子,把女性捆绑得死死的,可是,下田知加子不甘、不肯、不愿被绑,她为自己加插翅膀,因此,活出了很不一样的人生。
更明确地说,她活出了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