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对自己的鼻子很不满意。小学的时候我在日记里写:如果我笑的时候把鼻子遮上,我大概就可以算作一个漂亮姑娘了。
直到现在,我对于我的鼻子还不满意,但它已经不那么困扰我了。因为随着人的长大,有太多太多其他的东西在定义你,光彩耀人不在于你长得像不像一个地铁广告。
后来我慢慢长大,在高中的时候到了美国小城上学。我的接待家庭有两个妹妹,一个很胖一个很瘦。我美国父母的态度就是:告诉两个,你们都很美。
这个态度更加推进了我对自己的认可。虽然那个时候我17岁,对自己的身体特别没有安全感,觉得我的瘦妹妹怎么能比我美那么多,腿那么长,脸那么小。我们家排排坐拍一幅圣诞照片我得脚踩在狗身上才能跟她膝盖平齐,但是家里人对于我们三个的态度是完全一样的。我的胖妹妹想去纽约当演员,我家也完全支持。没有一个人说:你这么胖,你肯定不能成功。
上了大学以后,我有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一个法国人,一个意大利人。法国姑娘安跟个假小子一样,头发就没长过,每天风风火火。意大利姑娘是完全不同的画风,非常在乎自己瘦不瘦,美不美。但是她们的共性都在于,特别能发现心灵美的人。她赞美别人的时候,眼睛闭上,头微微往后仰,一副上了天堂的样子。
安赞美过的人,不乏她认识的中国姑娘。这些姑娘我真的从来没觉得“美”过。但是,几年过后,我忽然发现,我的天,她们真的都特别有内涵,都特别美,只是我一开始被这种外表给愚弄了。而安可以一眼透过人的表面看到内心。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慢慢地,我开始可以在厕所镜子前面接受自己的裸体了。有的时候我把音乐放上,然后在镜子前面群魔乱舞几十分钟。那种对于正在成长的身体的接受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毕业前夕,我和室友站在已经基本搬空的公寓里,喝了整整一杯红酒。实在太热,我们就把所有衣服都脱了,光着身子,赤着脚,跳舞,倒立,翻跟头。那时我23岁,我觉得好自由,我的身体就是我的,她很柔韧,她充满弹性,她有生长纹,有赘肉,有疤痕。但是我不惧怕别人看见她,也不因此而感到羞耻。因为她是最自然、美丽、正常的事情。
在podcast里,有人采访了一个最近超火的模特Emily。Emily的母亲是一个女权主义者,父亲是一个画家。她经常拍全裸性感照,但她对其的理解却跟很多模特不同。她说:对你自己的身体有信心而全裸和把你的身体当作商品放到杂志上去卖是两回事。
我是因为完全受了西方影响而有这种所谓“女权”思想吗?我觉得不算是。当你能够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体,并且不为此感到羞耻的时候,那是一种非常好的感觉。
如果你现在问我,你跟十年前,对于自己身体的认识有什么不同?我会引用《美国派》里的一句台词。这句台词来自一个超级异类的男主角和一个同样奇怪的女主角,在他俩决定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男主说:“I think you and I are a perfectly natural normal thing.”(“我觉得你跟我,是特别自然而正常的一对儿。”)
(清荷夕梦摘自豆瓣网 图/果酱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