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葛俊芳
来源: 《意林》杂志
她就一直坐在那里,刚开始抽噎着,然后是无法遏制地失声痛哭,但没有停止控诉: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什么活都不让你干,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就给我考了这么点分?你有良心没有啊?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他也一直坐在那里,刚开始沉默,然后在雨点般的数落下也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是的,她没有办法接受邻居的孩子上了清华,而她的孩子竟然连补习的分数都没有考上,而且在今年高考录取比率基本达到80%的情况下,她没有办法不抓狂。她连想都没有想过,其实她才是那真正要接受声泪控诉的人,因为事实表明她难逃其责。
他擅长围棋,迷恋历史,总有人慕名而来挑战这小子。她就唠叨,学什么围棋啊、历史啊,那都不能当饭吃,还是把正经的学好。他要干点家务活,她忙不迭地抢过去,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好好念书就行。碰到路上光着膀子灌泥浆的民工,她适时地警醒,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将来和他们一样!
结果,他的棋艺如她所愿停滞荒废了,但是物理把他搞得心烦意乱。他的体格高大但轻视劳动,而且扛一袋大米就让他喘不上气来。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极度无聊下,他给自己整了几个耳钉和戒指来纪念他衰败的青春。
看,多少父母恰恰就是这温柔的杀手,那貌似神圣的爱里潜伏着、夹杂着多少带有毁灭性的东西啊,我们还没有学会甄别呢,就已经深受其伤。
(王春来摘自《视野》2011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