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夜是那么寒冷,盖两床被子,还冻得直打哆嗦。几声鸡鸣划破了夜的宁静,张大娘早早醒来,从今天起,她都得起早,有好多事等着她呢。
昨天虎娃来电话说要回来过年,张大娘高兴得总也睡不着,老合计着该做些什么事情。
推开门,寒风迎面,灯光下的院落显得有些破敗,十几间土坯瓦房,墙面裂了好些大缝,院里长满了杂草。自从老伴去世,张大娘就一个人生活在这个院落里,儿子石虎好几次接她进城,但她每次住几天就想着回来,几次下来,儿子也就不再坚持了。
“第一件事就是把屋里所有的被子拆下来洗。”张大娘想,“儿媳妇是城里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闻着味儿睡不好觉,那就不好了。”
人老了,六床被子拆下来,用了一个小时还要多。干吗要洗这么多呢?张大娘是这样想的:“自己盖两床都还冷,儿子、媳妇、孙子还不要盖三床。”
等到把被子洗完晾晒好,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张大娘真想搬一张椅子放到院子里,晒晒身上的不自在,但她又开始忙活起下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就是要把满院子的杂草铲掉,不要让儿子、媳妇、孙子感到寒碜。”
下午3点左右,院子终于整理完了。在门槛上休息的几分钟里,张大娘赶紧吃了几口冷饭,背上背篓上坡了,她要去挖一些扎耳根。儿子、媳妇、孙子都说野生的扎耳根吃起来才有味。
腊月二十八,张大娘准备干两件事情。打扫卫生,准备零食。
那些黑暗的墙面,油腻的灶碗,坑洼了的地面——在张大娘的手里,慢慢地变得亮堂,变得光亮,变得平坦。
中午张大娘端出早已经泡好的米,来到石磨前磨米浆。“只有人工磨出的米浆做出的粑粑才甜。”粑粑蒸好了,夜幕也降临了。张大娘又端出了花生、米、糖。“只有自己亲手做的花生糖、米花糖才香。”等到米花糖出炉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腊月二十九,张大娘买完主要的几样年货,还买了油、盐、酱、醋、蛋、面、酒……为了更有年味,也不忘拿上几挂鞭炮。
腊月二十九下午到大年三十的上午,张大娘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杀鸡、煮肉、备菜。大年三十十一点左右,满满一桌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儿孙们团圆了。
“怎么还没有到呢?”张大娘往路口看了好几次,“莫非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她赶紧走回屋拨通了儿子的电话。“虎娃呀,怎么还不到呀,出什么事了吗?”
“哦,妈呀,我忘了告诉您,我今年不是刚升职吗?领导叫我值班,今年就不回来了。”放下电话,张大娘的心里一下空落落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好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虎娃、儿媳妇、孙子全都回来了,儿子、儿媳妇、孙子不停地为自己夹菜,鞭炮在院子里噼噼啪啪地响起来……
虎娃吃过年饭时,电话响了。“虎娃吗?我是你三叔,快回来吧,你妈快不行了,我们在镇上医院。”
“什么,今天上午不好好的吗?还给我通过话。”虎娃惊呆了。
“你妈今年身体一直不好,常吃药,一直没告诉你,前些天听说你要回来,这才有了精神,可没想到……”
虎娃赶到医院的时候,张大娘永远地睡着了,她眼睛紧闭,嘴角噙着甜甜的笑。
虎娃顿时醒悟了,他知道母亲想要什么。理了理母亲银白色的发丝,他伸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把母亲抱进自己的怀里,把嘴轻轻地靠近母亲的耳朵,哽咽着说:“妈,咱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