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没有照相机。
一个叫奥杜邦的男孩,疯狂地爱上了天空的飞鸟。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叫米尔格鲁夫的乡村,他过上了与飞鸟为友的生活。他终日跑田野,钻森林,目光痴痴地追随着一个个翩然而过的轻灵身影,内心鼓荡着隐秘的快乐与忧伤。
他拿起画笔,开始了一项浩繁的工程——绘鸟。
野火鸡、美洲鹫、红肩鹰、白鹈鹕……他把这些可爱的精灵请到了画纸上。他带着饱满的激情作画,笔触细腻,技法精湛。他绘的鸟都是动态的,或舒羽展翅,或俯冲猎食,或独自引吭,或相向啁啾,或轩昂漫步,或垂首凝思,或夫妻缠绵,或母子情深;并且,这些鸟无一例外地被安排在了花香四溢或水果飘香的环境中。每一幅画中都有他怦怦的心跳。他的目光,始终与他的挚爱不离不弃。
这时候,一个叫露西的少女悄悄走到他身边,和他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们幸福地结合了。
他们的家一迁再迁。始终念不好“生意经”的奥杜邦在商界混得一塌糊涂,他的心思全用在绘鸟上了。为了追寻一只飞鸟的行踪,他可以抛却手头的一切工作。他爱鸟到了痴迷的程度。
经过几年废寝忘食的工作,奥杜邦已完成了200多幅野鸟图谱。但是,那些画却不幸被老鼠咬烂了。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但他并没有因此罢手,而是以加倍的热情重新开始了绘鸟的工作。鸟勾走了奥杜邦的魂,仿佛他的前世就是一只飞禽,这辈子注定了要与这些带翼翅的生灵厮守。露西说:“每一只鸟都是我的情敌。”奥杜邦对于鸟的狂热,达到了令常人难以接受的程度。他争分夺秒地绘鸟。他说:“我一直在工作,我真希望自己有八只手来绘鸟。”
奥杜邦34岁那年,法院宣布他破产。
什么样的厄运都熄灭不了奥杜邦绘鸟的热情。他带着自己心爱的北美野鸟图谱辗转去了英国。那里的人们睁大了惊异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来自美国的樵夫般的绘鸟人。那些从异邦飞来的或优雅或阴鸷的奇妙物种,瞬间征服了太多倨傲的心。达尔文有一段珍贵的文字,是描写这个时期的奥杜邦的:“奥杜邦的衣服粗糙简单,黝黑的头发在衣领边披散开来,他整个人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鸟类标本。”
晚年的奥杜邦双目几近失明,但他依然以赏鸟、绘鸟为乐。66岁那年,他走了,却将一份丰厚的礼物留在了人间。他绘的鸟,比真实的鸟拥有更长的翅膀和更久的生命——100多年来,人们摹拓他的作品,出版他的作品,这些鸟扑啦啦飞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奥杜邦”这个名字也成了爱护鸟类、保护生态的代名词;而他以付出双眼乃至生命为代价绘制出的每一张鸟图,都被人视若珍宝——《美洲鸟类》珍本在纽约克里斯蒂拍卖行拍出880万美元的天价,从而成为“世界上最贵的书”。
我的案头摆放着奥杜邦的《鸟类圣经》。我在鸟语花香中流连迷醉,忘情倾听奥杜邦讲述的精妙绝伦的鸟的故事。当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他要去北美考察时,我激动万分地对他说:“如果可能,去一趟米尔格鲁夫吧!去奥杜邦当年行走的乡间小路上走一走,去看看露西的情敌们是否安然无恙……”
(游仔摘自《读者·原创版》2012年第2期 图/志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