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逢,杨弘正跟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聊天,我上了他的肩,撞翻了怀中刚收上来的作文集。
初相识,他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拍,回过头嘻嘻地对我笑:“你好,我是57号杨弘,以后我们就是前后桌了,多多指教。”教室门口的洋紫荆满树繁花,我闻到淡淡的花香。
十六岁,下课铃早已响过,语文老师却仍旧背对着我们一板一眼地写课堂笔记。他偷偷塞过来一张纸条,我伸手接住,紧紧地攥在手心,像是攥住这又一个被老师无言占用的课间的唯一乐趣,虔诚地打开,认认真真地回复,一只手一本正经地翻课本,另一只手偷偷地戳他的后背,趁老师不注意把纸条猛地塞回他手中,像是经历一场胆战心惊的冒险,却又因着偷偷摸摸而凭空多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十七岁,我打不开的水瓶他负责,拿不动的书本他负责,掉链了的单车他负责。新买的手链跟脱到一半的外套袖子不小心勾在一起,怎么也解不开。找不到剪刀,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帮我把勾在一起的线咬断,呼吸温热,轻轻地触碰我的手腕,痒痒的,像脉搏颤动的感覺。阳光软软地摊在课本上,他的头发微翘,我闻到他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像青春期满校园窜动的荷尔蒙。如果此刻他抬头,一定会发现我不自然涨红的脸和紧张得无处安放的眼神。
十八岁,我和他始终没有走到一起,关系介于朋友之上恋人未满。我在一班,他在三班,中间隔着12米宽的教室和两面墙。每一次路过,都会忍不住借着跟同学打闹偷偷探头往他的座位看,像是害羞的小媳妇,战战兢兢却又情不自禁,这是整个少女时代最让人脸红心跳的秘密。
半年后他交了女朋友,我开始埋头于各种“五三”和“王后雄”。
十九岁,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广州,他在另一座城市扎根学习。他给我发信息,聊学校,聊同学,说他和女朋友早已分手。我给他回信息,聊社团,聊学习,聊新鲜的大学生活。我给他写信,吐槽学校的某些变态规定和乱糟糟的学习环境。他给我回信,调侃我的大大咧咧孩子气。一切好像倒回十六岁,他拿着作业本转头,我面不改色地给他讲解分析。
我假装当初一切皆成过往,回忆也是这么想。
和室友夜谈那年时光,她们追着我问:“还喜欢吗?”
还喜欢吗?喜欢吗?为何听到他夸其他女生好看却不再觉得吃醋?不喜欢吗?为何每一次遭到追问感情史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不是没有,而是杨弘?
当年暗恋深埋心中,多年以后想起仍然心有所悸。但是多年以后经风经雨物是人非,那个让你念念不忘脸红心跳的,也许只是那个陪你走过短暂少女时代,在旧时光里对你且嗔且笑的少年,那个坐在我前排,偷偷给我递纸条带零食,难过时给我安慰,无助时予我援手的57号同学。
生活始终不会是电影,我不是林真心,他不是徐太宇,历经多年分离,一个刚好分手,一个刚好回来,于是刚好携手,继续当年没讲完的故事,说出当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适合追溯后来,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有结局。如果当初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遗憾,那遗憾也是美的吧。
就让一切交给时间吧,我当年念念不忘的那个坐在我前面的57号同学,在老去的时光里,永不回来。
(婉莹摘自《中学生博览》 图/熊LA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