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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妈妈是超人》,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不是从容的胡可,嗲嗲的伊能静,而是被骂得最惨的包文婧。两岁的女儿饺子大哭起来,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哄,一个劲儿讲大道理;给孩子擦大便,一边说“我真的受不了那个味儿”,一边直接把孩子泡在脸盆里洗屁股;孩子姥姥要离开的时候,她自己先哭起来,说“你就只担心饺子,不担心我……”
扫了一眼评论区,很多留言说“这妈妈太不合格”,可我倒觉得她很真实。再有经验的妈妈,还是会有很多无力和无能的时刻,崩溃想大哭的时刻吧,区别不过是,包文婧想哭的时候就哭了,更多的妈妈不允许自己哭,至少不允许自己在孩子面前、大家面前哭。
想起伊能静去医院看完眼睛,在回家的车上偷偷看着窗外抹眼泪的一幕。带孩子的时候,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表现得多快乐多甜蜜啊,好像无忧无虑的公主一般。我想她是把压力和悲伤打包放在了一个更深的地方。
还有马雅舒,面对两个顽皮的孩子她明明急得想跳脚,内心也慌乱得没一点儿办法,却还要努力装出自己“搞得定”的样子。和同样养两个孩子的胡可交流经验,她问:“你也会崩溃吗?”听到一向淡定的胡可说“当然啊”,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朋友给我讲了她小时候的故事。有一次她妈妈因为什么事儿不开心,在家里大哭,念叨着“过不下去了要离婚”。朋友说她当时很生气,内心OS是:你怎么能哭呢?你可是妈妈啊!你怎么能没有办法呢……
现在她也做了妈妈,每次觉得委屈沮丧压力山大的时候,就躲在洗手间里,哭够了再出来,不让孩子看到。
这些妈妈,让我好心疼啊。
这几年大家慢慢接受了一些新的养育理念,比如不限制孩子表达负面情绪,在他哭闹的时候抱着他,安慰、陪伴、不评价。可我们自己的负面情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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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个流行词叫作“丧文化”,代表作品有葛优躺、懒蛋蛋、马男波杰克,还有这几天火爆的“丧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正能量鸡汤开始不招人待见了,负能量毒鸡汤则异军突起,比如:
如果你觉得自己又穷又丑、一无是处,不要绝望,至少你的判断没有错。今天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要着急,因为明天很可能还是解决不了。
银行卡密码都不想设了,用六位数去保护个位数的存款,想想都心累。
一般标配是加一个或者一串微笑脸。是不是觉得挺眼熟的?你身边应该也有爱发此类朋友圈的“丧”朋友吧。
但我环顾四周,发现那几位朋友圈里最丧的朋友,其实真实生活过得一点都不惨淡,甚至生活品质颇高,精神世界也颇丰富。他们喝着丧茶,看着丧剧,发着很丧的朋友圈——将悲惨的事当笑话轻松地讲出来,是一种年轻人的时髦。
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不懂什么叫“丧”,只不过女人做了妈妈之后,忽然就不能再“丧”了。
在孩子面前,不能说丧气话,哪怕是开玩笑;不能做丧气的事,比方说哭。
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尤其是妈妈。
想想看,一个少女说“人生好艰难啊”,我们觉得她是自嘲,是幽默;一个妈妈说“人生好艰难啊”,我们会觉得她可能真的过得有点惨。
一个少女时常哭泣,我们觉得那是一种风情,最多说她多愁善感;一个妈妈时常哭泣,则会被冠上更可怕的名词:产后抑郁、脾气不好、怨妇、更年期……
有个好朋友跟我说,她在家里感到难过的时候,不能说自己难过,只能说“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对孩子、对老公、对父母都是如此。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我很难过呢?”
“一大家子指望着我呢,”她笑着说,“难过不是逃避现实的正当理由呀。”
我们是不是太习惯于讴歌和赞颂这样勤劳朴实坚强能干的“妈妈”了?可那不是妈妈啊,是一个全能女超人。对,“妈妈是超人”,多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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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常丧丧地说自己不想上班的年轻人,可能是公司里最努力上进的那个。
一个总是自嘲单身狗、爱无能的姑娘,也可能是倾尽全力爱过甚至爱着别人的人。
如果我们允许年轻人用“丧”这种方式,排解他们生活中遇到的痛苦,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对妈妈温柔一点儿,允许她也偶尔“丧一丧”,把糟糕的境遇和心情说出来呢?
当她记错去幼儿园接孩子的时间,不要责备她说“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这么粗心”,允许她发一条吐槽自己的朋友圈,把内疚感含蓄地化解,然后繼续努力生活。
当她手足无措、沮丧难过的时候,允许她理直气壮地说两句丧气话,光明正大地哭上一会儿,哪怕过后再和她一起嘲笑她哭花了的妆。
希望有一天,无论是胡可那样的靠谱妈妈,还是包文婧那样的不靠谱妈妈,她们都不需要压抑内心的“丧情绪”,可以和所有人一样,尽情调侃自己的不靠谱、不努力、不快乐、不自由。
或许那才会是更大的快乐,更大的自由。
(刘振摘自微信公众号“妈呀我呀” 图/关节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