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姜深深,十三岁,是这座边陲小镇里最有钱的矿商家的孩子。她还有一个弟弟,叫姜浅浅。那一年,小镇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姜深深和姜浅浅被绑架了。
最终,三名绑匪,一人堕海失踪,一人被警察开枪击毙,只有一人落了网。落网的绑匪叫韩正粟,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堕海失踪的绑匪是韩正粟的儿子。
有一天傍晚,韩正粟站在水槽边洗一棵青菜,门砰的一下开了。儿子和他的朋友一人拎了一个小家伙冲进来,他们兴奋得一脸狰狞,说这回要当百万富翁了。
获救以后,姜深深总是对别人说,韩大叔是被逼的。大叔其实对他们姐弟俩很好,他儿子每次喝醉酒想拿他们撒气,也是大叔阻止的。她站在法官面前,低着头小声地为韩正粟求情,姜爸爸气得冲上证人席猛扇她耳光,说她忤逆,冷血寡情。她怎么可以这样罔顾一段血海深仇呢?
获救的人可只有她一个啊!
警察找到绑匪窝点的时候,人质屋里只有姜深深。因为姜浅浅逃走了。
警察翻遍了小镇,却找不到半点关于他的蛛丝马迹。镇上的人都猜测,姜浅浅可能逃脱未遂,被绑匪杀人灭口,他们也许早就把他烧了埋了。
韓正粟被判刑以后,姜深深经常去监狱里看他。姜深深说,她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一睡觉就会噩梦连连。
她总盼着睡觉前能听到大叔的脚步声,因为有大叔在,另外两个绑匪才不会来欺负他们,她才觉得安心。
听狱警说,姜深深这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因为在她最绝望最恐惧的时候,他充当了坏人中的好人。所以,她对他产生了一种畸形的心理依赖。
有一天,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的姜深深就在探监室里睡着了。
那天的狱警看见韩正粟坐在姜深深对面,一直轻轻地抬脚,发出踱步的声音。面黄肌瘦的女孩便在睡梦中露出了笑容。韩正粟看见她笑了,他也跟着笑了。
是在两个月之后,韩正粟才知道,姜深深没有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对他根本没有产生什么心理依赖,她其实很怕他。
可是,姜深深的父母却强迫她来接近韩正粟,试图套取姜浅浅的下落。就连在法庭上求情也是演给韩正粟看的。听狱警说,每次姜深深来探监,离开的时候都会哭。
得知这一切,韩正粟失眠了。
韩正粟失眠的那天凌晨,监狱因为电线故障而失了一场大火。有两个犯人葬身火场。其中一个就是韩正粟。
很多囚犯和狱警都看见韩正粟被大火困在了过道的尽头。他大力地挥着手,同时还反复不断地嘶吼:“在青石桥底!在青石桥底!”后来,姜家的人果然在青石桥底找到了姜浅浅的尸首。韩正粟之所以对此守口如瓶,是希望他那堕海的儿子还能侥幸不死,他认为只要找不到姜浅浅的尸体,哪怕儿子将来落网,也能少担一项罪名。但是,因为姜深深,他瞒不下去了。
后来,还有人说,韩正粟除了在火海里大喊提到青石桥,他还说了别的话。一共有两句。一句是:不要再来看我了;而另一句是:对不起,姜深深。姜深深在听到韩正粟的死讯的那一刻,突然喜极而泣。
(露醉清秋摘自《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