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月里发生的事:一艘船随波漂流到了一个岛的沙滩上,船上那个人便把它固定好。或许,时节已是十月,或许,船不是船,而只是陆地伸向大海的一截舌头呢。不管怎么说,这古怪的静夜一片漆黑,风声偃息。只有沙丘上的喜沙草不合时宜地曲弓着身子,做出一副躲避风暴的样子。
那个人收拾好几件东西,从小船爬到沙滩上,步履维艰地跋涉过高高的野草地,朝着一座荒屋走去,并开门进去了。
沙丘的后方隐约坐落着一个小城,那里的人们平时都不爱多嘴,不过现在似乎人人都听说了,这边沙丘的小屋住进了一个人。
大伙儿只是不清楚那陌生人是从哪儿来的,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驻留在这儿。这事儿使他们觉得郁闷,可他们却不愿意上门来问个究竟,只是留心张望着、观察着。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陌生人有点儿不对头。
果不其然,怪事儿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谁也闹不明白。
木棍子从地里长出来,高耸在房前。上面挂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大清早,四周空气还很清新的时候,就有十来条鱼被倒插在地里,头朝下,尾朝天。还有好些鱼干净整齐地穿在一根晾衣绳上,一直延伸到沙滩那边。
居民们情绪纷乱,再也憋不住好奇心了。他们在那个老牛奶场碰面,一起悄悄地溜到沙丘前,想探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带来又长又大的望远镜,从早到晚盯着看,并事无巨细地记录下那个人所做的一切。他们荒废了自己的工作,却还是发现不了真相。无奈,他们只好东猜西猜,把这事和那事串起来胡乱解释。有的说,那人的老婆跑了,他因而迷茫至极,不知如何是好。有的干脆就认定那人是疯子,是怪人,坏事都怪他。
还有人认为,那是一位神经紧张的艺术家。果真如此,那就见怪不怪了。一个老妇人却喃喃道:“啥呀,你们瞎说。这人啊,我看就是一位科学家,他在研发一种新型武器,先用鱼做实验品。实验毒性大得很,而且臭不可闻,所以他得把空的瓶瓶罐罐都晾到户外来。这家伙会要我们的命的!”这样,他们叫骂,吵闹着,东猜西猜,各执己见,却一无所获。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那个人带着一大筐鱼来到城里,他想卖这些鱼。这些鱼可是上等货,漂亮极了,超乎想象:条条都硕大、健壮,五光十色的。但是,城里的人都故意不理睬他,他们心情郁闷地躲进了小巷里。他们满腹狐疑,不想与这个陌生人发生任何关系。
那个人眼见没人要他的好东西,心也哀戚起来,悻悻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的背影刚消失在他的房门后,人们就又跑到阳台上,拿着更大的望远镜窥望起来。他们一定要闹明白,他究竟如何处理他的这批鱼。但他们还是什么也没弄清楚,只是发现那屋前的东西越堆越多,鱼也是一样。那个人却很是自得其乐。他时不时会收起一根晾衣绳,把它拿到屋里去。人们都瞪大眼睛看,搞得眼睛都酸痛酸痛的。他们白天守望在沙丘那儿,晚上临睡前还要从窗口窥望一阵子。他们睡得很少,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
偶尔有人会从阳台上摔落下来,这或许是因为他把身子伸得过远了,或许是因为望远镜变得越来越重了。不过,别人倒是没留意。
最后,有一个人竟然干脆不睡了,他彻夜都守望着。于是,他竟然发现了那些鱼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