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溽暑的黄昏,拓道君汗涔涔地出现在门口,背个比小学生书包略大的背包,是他全部的行李,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他要在中国旅行6个星期的全部行李吗?
拓道君进门脱鞋鞠躬,跟我讲日语,3句话之后,便十分谦虚地跟我讲,他是庆应大学去年毕业的学生。庆应是日本最厉害的私立大学,他态度谦虚地跟我交代这么一句,倒不见得是要夸耀他的学历背景,而是让我放心,他是可以信赖的陌生人。
拓道君去年从庆应毕业,一个人,一整年,跑去北美和南美晃,穷哈哈的。我问他,墨西哥饭好吃吗?他答好吃的,天天吃玉米饼都绝无问题。我低头反思自己那副吃两个星期法国面包就要造反的肠胃,有点小小落寞,不免对他的年轻气盛,感慨了两声。
那么父母呢?
拓道君淡然讲,父母只要知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某个角落里,就好了。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我现在在上海晃。那种沉静,差不多有点儿小禅。
吃饭搭飞机总是要钱的。
拓道君答我,除了打工,旅途上亦俭省。他对××航空满怀感激,那么廉价的航空公司,助年轻人行走天下,实在太伟大了。我听了心里有点黯然,我不知道我们中国的大学生,清华的复旦的,有多少会爱死××航空,一站一站地去勤奋看天下。
我问拓道君是不是可以讲英文。他讲,可以听,但是不会讲。庆应毕业的人之精华,还是无法开口讲英文。拓道君来我家之前,跟我通信中,一再预先倡议,我们沟通用日语可以吗?英文对亚洲学生来讲,仍是痛不完的痛。
拓道君一边行走,一边做一件事,拍世界各地的地铁站,日本所有的地铁站已经全部实地去拍过了,他这样安静地告诉我,我吃惊得不得了,日本所有的地铁站,要跑一遍,简直疯狂。他说,希望30岁之前,可以拍完全世界。
那么,跑了这么多的城市这么多的地铁站,有没有发现,自己除了可以做摄影家,还可以做什么?
还可以设计地铁站。现在踏进一个地铁站,瞄两眼,就会发现优缺点何在。
(黄婉婷摘自《新民晚报》2011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