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刘芬从加拿大回国度假。她说她最大的感触是,国内的身边人好像使命感都挺强,每个人都踌躇满志,热血沸腾,表情和说话语气都是紧绷的,而相比之下,他们的状态则放松得多。“我们更关注的是怎么煎好一块牛排,怎么喝好一瓶酒,怎么搭好一顶帐篷,怎么弄好院子里的一盆花过冬……全是很具体的事,没有那么多规划啊,人生目标啊,是很大很摸不着的东西。”
刘芬刚去加拿大时,也是整天忧心忡忡,邻居琳达跟她聊天,见她聊的都是职业规划,满脸焦虑,很奇怪地说:“芬,你不如先煎好一块牛排,犒劳一下自己的胃……”于是,那个下午,刘芬去了琳达的厨房,跟着她煎牛排。那天,焦虑和规划、前景什么的都暂时放一边了。刘芬感觉一切好像真的变简单了。这之前,她每天都是面包牛奶胡乱对付,因为没有心情。而这之后,她心烦时,就想不如……不如进厨房煮一锅土豆汤,不如去煎好一块牛排,不如用红酒烧牛腩。把自己逗开心再去应对烦琐的事,原来,事情并没她想象的那么烦琐。
先煎好一块牛排,先搭好一顶帐篷,先说好一句话……它们具体得有些琐碎,但它们悄悄地具体地改变着周围的小气场。“相比之下,我们显得莫名其妙得多,连一顿饭都没有好好吃。”刘芬不无感慨地说。
还有一点刘芬很有感触:“人都是情绪化的,当一个家庭的一方情绪不佳时,我看到最多的方式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吧。搞得家里像座谈会。而琳达不一样得多。”彼得某天回家闷闷不乐时,琳达拿出新买的中东咖啡豆,煮了一杯特别的咖啡,还撒上了伊斯坦布尔香料,用平时不常用的咖啡杯装好,端到彼得面前。她什么都不问,递上一杯上好的咖啡去安慰他。后来,她同刘芬聊起来:“不要跟着着急,试着做点具体的事。”
而且针对孩子的更有意思。他们相当具体,不是说你将来要考什么大学,要当什么科学家。他们落脚到两点:学会笑眯眯,学会说谢谢。真的是要求太低了。对我们不屑一顾的事,他们却相当看重。对比国内刘芬遇到的那些长大要当科学家的焦虑的小人们,一个个在饭桌上胡来,吃别人的东西连谢谢都不会说,只会惹旁人厌,刘芬算是明白了这些具体而小得不得了的要求。连成年人都不知笑眯眯啊,一天到晚苦大仇深极了。
临回国时,琳达为她送别。她们坐在院子里,琳达打开一瓶红酒,先让它醒一会儿,五分钟后,院子里充满了红酒香,“来,开喝。”而那天,琳达的小儿子生病了还未好,大儿子面临着升学,先生换了单位,她自己有轻微更年期的症状。可是琳达不急,先喝好一杯红酒,安顿孩子喝水睡下,大儿子在学校复习,先生换单位,回来先好好喝一杯放松一下,她自己呢?更年期很正常,喝点小酒就过去了,完全不必焦虑。
刘芬后来算是明白了,在国内,红酒只是一种附庸风雅的工具,而在琳达那里只是具体的生活,一种改变心情的工具,他们才是最会享受红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