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在错误的时间看到错误的东西,要么在正确的时间看到正确的东西。小雅不知道她这算是哪一种情况,又或者根本两样都不是,就是一个荒诞的搭配?
她从昨晚到现在尚未合眼,并已跟着各个正规中介或野鸡中介转悠了整整一天,幻想着能在这一带找到既便宜又看得过去的住处。昨晚出门时仓皇,手机充电器忘了带,快没电了,当然这个城市里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惦记或联络她吧。随身拖着的拉杆箱装着她全部的东西,箱子坏了一只侧轮,加重了狼狈与疲惫感。
弥漫着肮脏烟雾的黄昏中,小雅感到她强撑的耐心已经跟太阳一起掉到了地平线以下,就在这个糟糕的、像被鬼缠住的时刻,小雅看到了它,一张黄巴巴的旧信纸,它贴在公告栏里,几乎快被电器维修、升学辅导、旺铺招租什么的覆盖了,要不是她正倚在这个公告栏边歇口气,真是绝不可能看到的。
“为年轻单身女性提供单间,零租金。绝无欺诈,详情面谈。”
手写,线条有些歪扭,第一排字还蛮大,到后面越写越小。
这如果不是恶作剧,就肯定是个骗局,跟这张纸一样软乎乎的低级骗局。可小雅一秒钟没耽搁,赶着手机的最后一格电,飞快按动起联系号码,好像生怕自己失去勇气。真等手机通了,她却又感到一股向危险逼近的高浓度快感。这很难解释。也许,当事情恶劣到某个地步,反而像红布一样,挑动起一股无谓的受虐般的鲁莽。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通了,是啊,好比浮子一动就提线。果然是个男人,烟嗓子,普通话,简单问了下小雅的年纪和工作,似乎感到满意,然后便说房子地点,让她去“面谈”。
其实这时候小雅完全可以反悔,按下挂断键。身边有一群跳舞锻炼的妈妈,在她们看来,自己准是一副准备跳火坑的样子,她们该庆幸她不是她们的女儿。说实话小雅也庆幸她们不是她妈妈,要是妈妈真看到她这半死不活的蠢样子,看到她拖着坏掉的箱子在外面走了一天一夜,她老人家准会气得从地下爬出来痛骂小雅一顿吧——能有人痛骂,也是得不到的奢侈啊。
是个老小区,楼道里堆着旧板凳、破箩筐、坏自行车,拐角处挂着蜘蛛网,像是少人进出。她一口气拖着箱子到四楼,袖口上蹭了一层灰,掸了掸,连打两个喷嚏。坏自行车、蜘蛛网与喷嚏,如同几个小人儿在不停地扯她后腿、给她发暗号。在按门铃之前,小雅脑中闪过一丝怯弱的念头,想着该给谁发条短信或发条微博,好歹让世界知道她在哪儿。仔细地,甚至带着善意地又想了一圈,黑色潮水再次如伤花怒放,呸,难道真有人在乎她吗?她还值得谁去在乎吗?再说,哼,手机彻底没电了。
跟电话一样,门才敲了一下就开了。光线从里面射出来,看不清开门人的年纪和脸。
小雅挎包外侧有把折叠刀,她一直把手放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