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父亲每天爬梯子取灶房墙壁上挂着的猪脚、排骨、香肠等,洗洗切切,炖煮焖炒。饭桌上,爹娘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肉。
娘说:“只有你回来了,你爹才下厨,你吃多点,我们高兴。”父亲笑呵呵地说:“你回来啥也别干,使劲吃就是孝顺我们。”
我放下筷子,双手拿着排骨狼吞虎咽地啃,在我放下骨头的那刻,看到爹娘黄土似的脸上阡陌纵横,看到他们因忙碌庄稼而变得黑黄的双手,我的泪徘徊在眼眶,忙低头伸出白皙的手抓碗里的猪脚塞进嘴。
父亲讲着田里和果园的收成,母亲说着猪牛鸡鸭和村子里的红白事儿。每顿饭吃上一两个钟头,鸡汤、南瓜、脆萝卜,爹娘做的菜,是我离开村庄的魂牵梦绕。
清晨,我要帮母亲下厨做早饭,娘不让我插手,要我在院子里伸伸腿、弯弯腰,呼吸清新空气。不一会儿,母亲喊我进屋吃糯米酒荷包蛋,米酒是娘自己酿的,鸡蛋是家里的母鸡生下的,四个荷包蛋撑得我有些难受,母亲却笑开了花。
晚上,我要吃红薯稀饭,父亲担心我饿得快,系上围裙做糍粑。做糍粑费力又花时间,我劝父亲不要做。父亲回答:“记得你小时候,我刚把糯米蒸熟倒出来,你就伸手来抓……”猪油煎出的糍粑香甜味弥漫灶房,父亲从锅里捞出来让我吃开了。
看见家里石磨还在,突然很想吃水豆腐。话刚出口,父亲马上去粮仓拿来黄豆用水泡涨。爹推动石磨,娘往转动的石磨里放黄豆,清香的豆汁从石磨里慢慢流出来。在做成豆腐前,娘要盛出一碗豆浆,放些白糖搅均匀让我趁热喝。我感觉喝的不是豆浆,是娘的乳汁……
房前屋后栽种着甘蔗,父亲拿镰刀砍回两根,剥去叶子,用刀刮去皮递给我。我要父母一起吃甘蔗,他们笑眯眯地说:“牙齿咬不动了。”我让他们来年不要再种甘蔗,娘回答:“种给你吃,看着你咬甘蔗,我们心里也甜丝丝的。”
“回家使劲吃就是孝顺。”爹娘这句话,我牢牢记在心里。
(李娜摘自《老年世界》2011年第12期图/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