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丹青
来源: 《意林》杂志
妈妈死了。玛丽·罗琦被带到太平间,工作人员告诉她:“你有一个小时跟妈妈待在一块儿。”
当时罗琦36岁。
18年后,罗琦54岁了,已经去过七大洲,出过几本书,她的科普著作也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榜。继《见鬼,科学推倒来世》《科学碰撞“性”》《打包去火星》《消化道历险记》之后,她题材最“耸动”的著作《人类尸体的奇异生活》也被译成了中文。书里,罗琦大大方方地谈起尸体,和36岁时比起来,现在的她,已没有面对“那个物体”的紧张与疏离感,她戴上了科普作家的眼镜,诙谐,又不失温情地抽丝剥茧,描绘起一段段人在死后可能踏上的旅程:
死或没死,是个问题
尸体都是冷冰冰的吗?罗琦告诉你:不。
当一个吊着吊针、上着呼吸机的女人被一群护士匆匆推进手术室时,罗琦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抢救。女人脖子上动脉一跳一跳,心脏一起一伏,罗琦俯下身,摸了摸女人的胳膊,她皮肤温暖,面色如生。
可大夫告诉罗琦,这不是病人,而是一具尸体,她已经离世4个小时,脑死亡。
大多数情况下,身体的死亡,往往和大脑同步,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里,大脑死了,身体是不会自己呼吸的,一切循环都会停止。可呼吸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连上呼吸机,女人所有的器官都运作起来,这着实有点儿吓人。
“她肯定是死了,但是,作为器官和组织,她却活着,她得到了大多数尸体得不到的机会:延长2到3个陌生人的性命。接下来,她将失去她的肝、肾和心,一次一个。”罗琦把这微妙的感觉写进书里,心情并不平静。
大夫们要冷静得多。他们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呼吸机、气囊、静脉输液……种种办法都用上了,只为一件事:养好她体内的器官,让它们活下来,4个小时之后它们将被取出,用于移植手术。
美国法律的定义中,脑死亡即可判定人死,即使心脏活着。可现实远不是非此即彼那么简单——那些接受了别人心脏的患者,常常说自己感受到了心脏前一个主人的记忆,一个白人男子就曾一五一十告诉医生,说他看到自己“是一个黑人女人”,连头发、口红的细节都一清二楚。接受别人的心,会不会沾染对方的品行?这种担忧普遍存在。很多器官接受者,急切地想知道捐献者是不是耽于乱交,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
遗体会去哪儿
把自己的遗体捐出去,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很少有人确切了解这些。一般来说,每个捐出遗体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对医学做出贡献,签字那一瞬间,心里往往是庄重、肃穆、充满尊严的。
事实上,真正被用于医学研究的遗体少之又少,它们进入各个行业。
美容室里,40个人头摆在盘子里,年轻的见习美容师正小心拉开面皮,把滑到鼻翼的一块脂肪挪到颧骨位置。要做整容师,这是个必要技能,把这块要紧的脂肪推到原位,颧骨会重新饱满起来,鼻翼的皱纹也随之消失。
无论见习美容师,还是初入行的解剖大夫,首先要学的都是怎么对待尸体。罗琦本以为,尊重是第一位的,要把尸体当成人,越当人越好,可事实却相反,“要物化”,年长的医生告诉她,一般来说,解剖前,尸体的头和手是要包起来的,“因为这两个部分最容易让你感到它是一个人”。
研究尸体的腐烂,对刑事侦查学有很大帮助,对尸体的变化知道越多,就越能推测出它的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在田纳西大学,专家们把尸体埋进浅坑、封进混凝土、放进车厢、投入人工湖……凶手对尸体会做的事,田纳西大学的研究者都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