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建业
来源: 《意林》杂志
人如果有了心事,总喜欢找点景物来寄托。或许景物和心境并不能很好地结合,达到空明的境界,但人在凝视着某个景物的时候,总会产生些迷离的幻想。他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某个普通的下午,他站在卧室的窗户前眺望着西方,他的视线里,有一排松树总是遮遮掩掩,似乎不希望让他看见即将陨落的太阳。北京的风很大,因此尘土很感激风,是风给了它们联手遮挡阳光,率先在人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同时令人感受到它们背后的那个太阳的沉沦。他不禁可怜起这个太阳,是风泯灭了太阳的锋芒,在风的暴戾下,低迷了一整天的太阳只好缓缓西坠,伴随一脸羞愧的红。透过那些枝枝蔓蔓,他忽然感受到了太阳的心碎。
门开了,他拉着行李箱进来,门又被风吹着自己关上了,发出一声闷响。这是一间老式的大三居,位于一座六层板楼的顶楼。房间虽没有经过装修,倒也还算整洁。他推开自己房间的房门,一股很重的粉尘味呛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出差不过七天,桌上,茶几上,电视机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土,空气中也能清晰地看见曼舞的尘埃。屋里很闷热,有些让人透不过气。他的T恤早已被汗水湿透,贴在背上。他推开卧室的窗户,并未感到一丝凉爽,这才想起对面的房门还紧闭着。
他走到门口,习惯性地敲敲门,起床没?她总是这时才起床。没有回应。他忽然自己乐了,拧开锁,房间里空无一人。推开窗,有风了,很凉快,吹在湿衣服上,甚至感觉有些冷。床还在,床上的被褥也在,只是墙上贴的那些照片没有了。那些照片,他还记得,她曾经问过他,我那时好看还是现在好看?他的回答简单而没有创意:都好看。她笑了,我也觉得是。
尽管是白天,他还是习惯性地摁下开关,灯没亮。再一看,是灯泡没了。他忽然有些欣慰,因为这灯泡是他临走前刚给她换的。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她站在房间里仅有的一把能站人的椅子上,她举着手机,靠着手机屏幕的那点亮光,他摆弄这盏快成为文物的灯摆弄了好久……然后呢?然后灯泡终于装好了。
书架上的书已经被取走,只剩下一只没有相片的相框和一小篮零零碎碎的小饰品,这些饰品在她住进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他又来到客厅,饭桌上还摆着那只500瓦的小电饭锅,锅里干干净净的,显然他走后她一次也没用过,当然,走之前也没怎么用过。他想,如果她不离开,或许,他们还会再买些别的。他曾经看着她在一台降价的豆浆机前驻足了一分钟,最后说了一句,买豆子是不是很麻烦?
打开冰箱,还剩下两个鸡蛋,半瓶汇源果汁和几袋牛奶,这是他临走前剩下的,她没碰过。不再有其他与她有关的东西了。他有些不甘心,返回她的房间,沿着床,沿着墙,顺着书架,仔仔细细地寻找着。他希望能发现一张字条,一幅画,或者是某个她心爱的却忘记带走的物品。最后,他在床底下,发现了那只他亲手装上的灯泡,灯丝已经断了。